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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可爱的骨头》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爱丽丝·希伯德 | 发布时间: 639天前 | 10573 次浏览 | 分享到:


好久以来,他找不到新证据加进我的档案里,但在过去几个月里,旧档案却多了几条新线索。警方发现另一个可能的受害者苏菲·西契逖、苏菲有个儿子叫洛夫,哈维先生可能有另外的化名。除此之外,赖恩还有我的宾州石。他轻摸放在证物袋里的宾州石,石头上刻着我名字的缩写,他不停地用手指轻抚这几个字母。警方已经仔细地检查了这个小饰物,但到目前为止,警方只知道它出现在另一个女孩遇害的现场,除此之外,即使在显微镜下仔细检查,也找不出任何线索。


一经证实这是我的东西,他就想到要把它还给我爸。虽然这样做是违法的,但警方始终没找到我的尸体,证物室的保险箱里只有泡过水的课本、几页自然课的笔记、夹杂在笔记里的情书、一个可乐空罐和一个缀了铃铛的帽子,让爸爸保留一样属于我的东西也不为过。他已经列了清单,这些年来也保存了所有证物,但这个宾州石和其他东西不一样,宾州石是我的贴身饰品,他想要把它交还给我的家人。


妈妈离开之后,他交过一个护士女朋友,她看到住院名单上有个叫做杰克·沙蒙的病人,赶紧打电话通知赖恩。赖恩于是决定到医院看望我爸,顺便把宾州石交给他,在赖恩的心目中,这个小饰物就像护身符一样,爸爸看了一定能快点康复。


我看着赖恩,忍不住想到霍尔修车厂后面铁道边装了有毒液体的铁桶。铁道旁边乱七八糟,有些公司把装了污染物的桶子丢在这里,桶子都被密封埋在土里,假以时日,桶子里面的东西却开始外泄。随着时光流逝,赖恩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感觉。妈妈离开之后的这些年来,我变得同情赖恩,对他也有一丝敬意。他锲而不舍地追踪证据,试图回答一些无法解释的谜团,就这方面而言,我知道他和我没什么两样。


医院外面有个卖花的小女孩,她把黄色水仙花扎成一小把,一束束嫩绿的茎梗上绑着紫色的缎带,我看到妈妈买光了小女孩手中所有的水仙花。


医院里的艾略特护士八年前见过妈妈,她还记得妈妈是谁,看到妈妈手里抱满了花,马上跑过去帮忙。她把储藏室里没有用的水瓶统统拿出来,然后和妈妈一起在水瓶里装满水,两人趁爸爸睡觉时,在病房里摆满了水仙花。艾略特护士暗想,如果悲伤可以用来衡量女性美的话,满脸落寞的妈妈比以前更漂亮了。


当晚稍早,塞谬尔、琳茜和外婆已经带着巴克利回家。妈妈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居住多年的老家,何况此时她心里只有爸爸。房子,以及儿女沉默的指责,这一切都可以等一阵子再处理。她需要吃些东西和思考一段时间。她不想到医院的餐厅去,餐厅里灯火通明,她觉得医院故意用明亮的灯光让大家保持清醒,目的却只在让病人和家属听到更多的坏消息。餐厅里淡如开水的咖啡、硬邦邦的塑料椅和每楼都停的电梯也具有相同目的。于是,她走出医院,沿着大门旁边的斜坡走道走下来,离开了医院。


外面天黑了,她记得以前曾经半夜披着睡袍开车到这里,现在停车场里只稀稀拉拉停了几辆车。她摸摸身上那件外婆留给她的毛衣外套,把外套拉紧一点。


她心里马上一阵抽痛


她走过停车场,边走边看黑暗的车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借此猜测待在医院的是哪些人。一部车子的驾驶座旁摆了一堆录音带,另一部车子的前座放了一个大号的婴儿座椅。看看车里都有什么东西成了一种游戏,可以让她感觉不那么陌生和异样。这就像小时候在爸妈朋友家玩间谍游戏一样,“艾比盖尔探员呼叫控制中心!”我跟在妈妈身边观看,啊,我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狗玩具,我看到一个橄榄球,我看到一个女人!一个陌生女子坐在驾驶座上,她刚开始没注意到妈妈在看她,后来才看见妈妈。妈妈一看到她的脸,马上转头注视远处餐厅发出的灯光,她拉紧毛衣继续向前走,不用再回头看,她也知道那名陌生女子的心情。她了解那张面孔,此刻那女子和她一样,宁愿走到世界任何角落,就是不愿待在现在这个地方。


医院和急诊室入口之间有块小草坪,她站在那里,真希望手边有包香烟。早上她什么都没想就上了飞机,杰克心脏病发作,她一心只想赶回家,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得等多久才能再离开?她能再一次不告而别吗?她听到身后停车场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车内的女人下车走进医院了。


餐厅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她一个人坐下来,点了一份酥炸牛排,加州似乎没有这道菜。


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男人好奇地看着她,她马上偷偷地仔细观察这个人。她在加州绝不会这么做,回到宾州之后,这几乎成了一种反射动作。我遭到谋杀之后,她一看到可疑的陌生男人,心里马上就乱了。与其假装没什么,还不如诚实面对心中的疑惧,事先预防总让她安心一点。侍者端来她点的晚餐和一杯茶,她专心吃饭,啜一口带点金属味的冷茶,咀嚼油腻面粉皮里炸得太硬的牛排。她心想自己最多只能再撑几天,回家之后,她到哪里都看得到我,连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都可能是谋杀我的凶手。


她吃完牛排,付过账,低着头走出餐厅。门上挂了一个铃铛,一听到头上铃铛的声音,她心里马上一阵抽痛。


她强自镇定,安全地过了马路,但走过停车场时,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个陌生女子的车还停在那里。


医院大厅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但她决定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呼吸恢复正常再说。


她决定再待几小时,等爸爸醒来之后再离开。想妥之后,她觉得轻松了不少,肩头的重担忽然消失了,她又可以逃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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