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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可爱的骨头》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爱丽丝·希伯德 | 发布时间: 639天前 | 10520 次浏览 | 分享到:


在那一刻,她让我想起西部片中的一个角色。爸爸喜欢西部片,我们父女三人常一起看深夜播出的影片,片中总有一个男人,开枪射击之后把手枪举到唇边,吹一口气,将烟雾吹向荒野。


琳茜站起来,慢慢走出校长办公室,这是她惟一可以喘息的时刻,秘书们聚集在校长室外,老师们在教室里,学生们坐在课桌后,爸妈在家里,警察时来时往。她绝不崩溃,我看着她,感觉得到她在心里不断重复:很好,一切都很好。没错,我死了,但这种事情随时都会发生,人总是难免一死,不是吗?那天她走过校长室外面的办公室,她看起来好像在直视秘书们的眼睛,其实她看的是秘书们擦得不好的口红,以及她们的绉纱上衣。


当天晚上,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地上,双脚伸到衣柜下方,做了十下仰卧起坐。然后翻身继续做俯卧撑,她做的可不是女孩子通常做的,而是迪威特先生教的陆战队操式:抬头、单手着地,或是两下之间合掌拍击。做了十下俯卧撑之后,她走到书柜旁取下两本最重的书,一本是大辞典,另一本是世界年鉴。她一手拿一本练习举重,举到手臂发酸才停下来。她只专注于自己的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邻居欧垂尔家有个阳台,我从小就羡慕他们家的阳台。天堂的广场上也有个大阳台,此时,我坐在阳台上看着满怀怒气的妹妹。


我过世几小时前,妈妈在冰箱上贴了一张巴克利的画,图画里有条粗粗的蓝线,将天空与地面隔成两半。我死后的那些日子里,我看着家人在画前走来走去,到后来我相信天堂和凡间,真的有这么一条粗粗的蓝线,那是所谓的阴阳界,天堂与人间的地平线在此处交叠,色泽有如蓝紫的矢车菊、宝蓝的土耳其玉及湛蓝的天空,我真希望置身于这片深蓝之中。


这就是我的晚祷


我有些单纯的梦想,这些梦想通常也会成真。我想要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我要有小狗作伴。


于是,在我的天堂里,每天早上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狗、在门外的公园奔驰,我一开门就看到这些快乐的小狗,有些瘦小多毛,有些强壮结实,甚至有些是无毛狗。比特犬在地上打滚,母狗的乳头膨胀、黝黑,拼命把小狗赶过来吃奶,一家大小快乐地在阳光下嬉戏。巴萨特矮脚长耳犬被自己的耳朵弄得磕磕绊绊的,小跑着在德国猎犬及大灰狗的脚踝间和京巴的脑袋边穿梭前进。哈莉拿出高音萨克斯风,在门外坐正,对着公园吹奏蓝调音乐,所有大灰狗都围在她身旁,坐在地上随着乐声低嚎。邻居们打开了大门,独居的女人或是有室友的女孩纷纷出来观望。我会走出大门,哈莉在大家热烈的呼声中,不停地再奏一曲。夕阳逐渐西下,我们穿着小碎花、斑点、条纹或是花色简单的睡衣和小狗随着乐声起舞,大家都非常高兴。我们追着小狗跑,小狗们也反过来追我们,大家绕着圈子追来追去,当明月高挂天际时,乐声告一段落,我们也停下来,静静地站着。


此时,天堂里年纪最大的贝赛儿·厄特迈尔太太拿出小提琴,哈莉脚下打着拍子,吹奏萨克斯风,两人开始二重奏。她们两人一个年长而沉默,一个还不到青春期,乐声你来我往,交织出抚慰人心的欢快乐章。


随着音乐起舞的听众逐渐走进屋内,乐声在空中回荡,哈莉终于示意厄特迈尔太太接手,沉默、严肃、上了年纪的厄特迈尔太太以一曲轻快的三拍吉格舞,画下了休止符。


此时四下一片沉寂,这就是我的晚祷。




可爱的骨头10

我和人间最后的联系


从天堂俯瞰人间,无论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怪怪的。你多半能想象得出,从这么高的地方向下看就好比站在摩天大楼上一样,地面上的东西看起来一定像蚂蚁一般渺小。除此之外,我们还看得见离开肉体的灵魂。


哈莉和我经常仔细观察人间,我们的目光停留在一处又一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上几秒钟,我们想看看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时刻,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有时灵魂会飘过活人身旁,灵魂轻触活人的肩膀或面颊,然后继续飘向天堂。活人通常看不见死人,但人间有些人似乎清楚地感觉到周遭起了变化,有人会说忽然感到一阵寒气,还有些死者的伴侣从梦中醒来,赫然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床前、门口,或是轻飘飘地搭上公交车。这些都是活人与死人的偶然交会。


离开人间时,我与一个名叫露丝的女孩擦身而过,她和我同校,但我们不是很熟。在我哭泣着离开人间的那个晚上,她刚好站在我飘往天堂的路上,我没办法不碰到她。我刚丧失了生命,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也没时间多想,在残忍的暴行中,我只希望赶快脱离这一切。当你跨过生死界线时,生命像一艘驶离岸边的船只一样,缓缓地离你越来越远;死亡则像一条绳索,你必须紧捉着它,随着它晃动,死亡终将把你带往他处,你只希望它把你带


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充满痛苦的地方。


我好像在牢里获准打一通电话的犯人,拿起电话却拨错了号码,结果让露丝·康纳斯承受了意想不到的后果。我看到她站在伯特先生锈迹斑斑的菲亚特汽车旁边,我飘过她身旁,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脸。我想在离开人间之前,再感受一次人间的温暖,这个普通少女的面颊是我和人间最后的联系。


十二月七日早晨,露丝跟她妈妈抱怨说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境栩栩如生,感觉像真的一样。她妈妈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露丝回答说:“我正走过老师的停车场,忽然间,我看到一个苍白的鬼影,很快地从球场外面跑向我。”


康纳斯太太边听边搅拌锅里的麦片粥,她看着女儿挥动着像她爸爸一样修长的手指,比比划划地述说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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