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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窥视者》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阿兰·罗伯-格里耶 | 发布时间: 639天前 | 12452 次浏览 | 分享到:


    这时候,一个男人的脑袋在广告牌上面的门框里露出来。


    “好了,”女人说,“那边有了人了。”说完以后她就走进了那条通到蓄水船坞的胡同里去了。马弟雅思向烟草店老板走去。


    “漂亮的姑娘!嗯?”老板说,同时对着那条胡同眨了眨眼睛。


    马弟雅思虽然没有看出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而且他仿佛还觉得她的年纪不十分轻,可是他也对老板眨了眨眼睛——他的职业使他不得不这样做。实际上他想也没有想到有人会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她;他只记得她在脖子上系着一条薄薄的黑丝带,这是岛上的古老的风尚。他马上开始谈起他的生意:他是亨利老爹叫他来的,亨利老爹是“大西洋”咖啡店(城里最大的商店之一)的老板;他想租一辆自行车——要一辆好的,租一整天。下午四时轮船启程以前他就能把车子送回来,因为他不想在这儿逗留到星期五。


    “您是个旅行推销员吗?”那人问。


    “卖手表的。”马弟雅思回答,同时轻轻地拍了拍手里的小箱子。


    “哈!哈!您卖手表,”那人接着说,“这很不错。”可是他马上做了一个鬼脸:“在这个落后的地方,您一只手表也卖不出去的。您是在浪费时间。”


    “我要碰碰运气。”马弟雅思心平气和地回答。


    “好,好;这是您的事。您想要一辆自行车吗?”


    “是的。尽可能给我一辆好的。”


    车房主人想了一想以后又说:照他看来,走遍这六排房子根本不需要一辆自行车。他向广场那边嘲讽地撅了撅嘴唇。


    “我主要是想到乡下去,”马弟雅思解释说,“我有一种特制的产品。”


    “哦!到乡下去?好极了!”车房主人表示赞同。


    他说“好极了”三个字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他觉得对悬崖的居民推销手表是一件更加荒唐的事。不过整个谈话始终是十分友好的——仅仅稍微冗长了些,不合乎马弟雅思的胃口。这位谈话对手有一种很特殊的回答方法,开头总是表示对你同意,有时甚至用坚决的口吻把你的话重复两三遍,可是重复的目的只是在一秒钟以后把下半句怀疑的话说出来,而且用一个相当明确的反面建议把他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完全推翻。


    “总之,”他作出结论说,“您可以在这地方游览一下。今天天气很好。有些人认为这儿的悬崖风景很好。”


    “您知道,我早就认识这地方了:我是在这儿出生的!”马弟雅思回答。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马弟雅思说出了自己的姓。这一次,停车房主人说出了一大堆更为复杂的话,这难话里同时含有三种意思:首先,马弟雅思当然应该是在这个岛上出生的,否则他就不会产生到这儿推销货物的荒唐念头;其次,想在这儿卖出哪怕一只手表,这个希望也就暴露出他对本地情况的完全无知;最后,像他这种姓是到处都有的。至于停车房主人自己,他不是在这岛上出生的——当然不是——而且他也不想在这儿“发霉”。


    自行车嘛,他有一辆极好的,可是“目前不在这儿”。为了‘傲劳”,他愿意去拿来,再过半个钟头马弟雅思就能到手使用,准没错儿。马弟雅思向他道了谢,表示可以按照这个办法改变自己的路线:先到镇上人家那里迅速地兜一圈儿,然后到乡下去;再过三刻钟他准定回来取自行车。


    为了避免失掉任何机会,他建议让对方看一看他的商品:“第一流的货色,质量绝对保证,价钱便宜到极点。”对方同意以后,两人就走进了咖啡店,马弟雅思在进门的第一张桌子上打开了他的手提箱。他刚把上面一层硬纸板的护表纸揭开,对方就改变了主意:他不需要手表,他的手上已经戴了一只(他撩起衣袖——确是事实),他还留了一只备用。何况他还要赶快去拿自行车,才能够准时把车子带回来。在匆匆忙忙中他差不多等于把推销员推出了咖啡店。简直可以说,他刚才要看手表的唯一目的是想证实一下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他刚才到底希望在箱子里看见些什么呢?


    马弟雅思从那块木板广告牌上望过去,看见了那个石像,石像把防波堤露出来的部分切成两半。他踏上高低不平的铺石道,为了绕过广告牌,他向那个小型的市政厅——或者说,看起来像个市政厅的建筑物——走了一步。如果这个建筑物更新一点,它的矮小体积可能使人把它只当作是一具模型。


    它的大门上面那个三角形屋顶的两边,有种拱形装饰占据了整个建筑物正面的边沿,横越楼下和二楼的分界线——实际是两条方向相反的正弦曲线互相交织在一起(换句话说,就是两条曲线在同一个横轴上绞扭在一起)。这种不属于任何风格的装饰,屋顶的飞檐上也有。


    看到这里,他的视线转向左边,把整个广场从头到尾扫射一遍:市政厅前面的小花园,通向大灯塔的那条路,那垛坍了顶的围墙,那条狭窄的小街和面向港口的第一排房屋的后门,街角上把倒影投射到街心的那所房屋的三角形屋顶,背着阳光、面临着那闪耀发光的方形水面的防波堤中部,那个死者纪念碑,停泊在被阳光分成两半的斜桥前面的小轮船,只有一个信号台而别无人迹的防波堤的末端,无边无际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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