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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迷宫中的将军》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西亚·马尔克斯 | 发布时间: 675天前 | 19242 次浏览 | 分享到:


过了一会,雨停了,蔚蓝色的天空变得晶莹透明。在将军全部行军途中,看到两座积雪的火山一直在天边纹丝不动。但是,此刻将军没有对自然美景表现出激情,也没有注意匆匆而行中一个个被抛在身后的村庄,更没有去理会途中那些陌生地向他告别的人。而令他的陪同者最感惊奇的是,他居然没有对平原上那么多养马场里的雄壮地马群深情地看上一眼。他曾多次说过,那是世界上他最喜欢看到的场景。将军的队伍在法卡塔蒂瓦镇度过了第一个夜晚,他在那儿告别了前来送行的人,然后带着随从人员继续前进。除了何塞?帕拉西奥斯外,他的幕僚还有五个人:在作战中受伤失去右臂的何塞?玛丽亚?卡雷尼奥将军,他的爱尔兰副官贝尔福特?因托恩?威尔逊上校,此人是几乎参与了欧洲所有战争的老将军罗伯托?威尔逊先生的儿子,他的侄子费尔南多.担任他的副官兼中尉衔书记官,是在第一共和国时期死于海难的他的长兄的儿子,他的亲戚和副官安德烈斯?伊瓦拉上尉,两年前在九?二五袭击中,右臂被砍伤致残;还有在独立战争中身经百战的何塞?德拉?克鲁斯 ?帕雷德斯上校。仪仗队由在委内瑞拉部队中精选的一百名轻骑兵和榴弹手组成。


何塞?帕拉西奥斯对在上次秘鲁(12)战争中作为战利品得到的两条狗特别关心。那两条狗既美丽又勇敢,在总统遭到谋杀的那个夜晚,在它们的两个伙伴被人用刀砍死之前,它们一直在圣菲的政府大厦守夜。在从利马去基多,从基多去圣菲,从圣菲去加拉加斯,以及又返回基多和瓜亚基尔的旅途中,两条狗一直走在犬畜队旁边,照看着辎重。在最后一次从圣菲去卡塔赫纳的行军途中,它们也是这样,尽管这次辎重又象从前那么多,而且还有军队护卫。


清晨,将军在法卡塔蒂瓦镇醒来时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随着他们沿着一条山丘起伏的小道从高原上往下走去,气候逐渐暖和了起来,阳光不再那么耀眼,他的情绪也慢慢开始好转。有几次,由于担心他的身体,人们请他下马休息,但是他宁愿不进午餐一直走到气候炎热的地方。他说骑在马上便于思考,而且,他喜欢日夜兼程。为了不把马匹累死,需要经常轮换坐骑。他有着一双老骑士的罗圈腿和习惯于带着马刺睡觉的方式,他的臀部长起一层高低不平的老茧,硬得象理发师磨刀的皮带,这使他得到了“铁臀”的美称。自从独立战争开始之后,他已骑马行走了九万九千公里,相当于绕地球两圈多。从来没有人否认过他边骑马边睡觉的神话。


中午过后,当人们开始被从山谷中升起的热气燎烤时,大家都同意停下来在一座修道院里休息一下。女修道院长亲自接待了将军的人马,一伙当地见习修女为他们分发了刚从炉子里取出来的杏仁糖糕和即将发酵的玉米碴粥。当看到将军的衣冠不整和疲惫已极的先头部队时,女院长大概会以为威尔逊上校是最高统帅,也许因为他有一头金发,仪表堂堂,又穿着一身考究的军服,她一个劲儿地以女人的百般殷勤和恭敬照顾他,这引起了人们不怀好意的种种议论。


女院长的误解,倒给何塞?帕拉西奥斯提供了机会。他让主人躺在修道完的木棉树下休息,裹着一条毛毯出汗退烧。就这样,他站在那儿,只是听着见习修女们在一位年龄较大的修女的竖琴伴奏下唱着一支又一支当地情歌。最后,一位修女手里端着一顶草帽,在修道院里到处请求施舍。当她走过来时,弹竖琴的修女对她说: “请不要向病人要钱”但是见习修女没有理睬她的话。将军看都没有看那位讨钱的修女,只是苦笑着对她说:“我还要别人施舍给我呢,孩子。”威尔逊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份钱给了修女。对他这慷慨之举,将军亲切地嘲弄道,“您看,上校,这就是荣誉的代价”。后来,不管是在修道院还是在此后的路途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这位新共和国最著名的人物。对此,连威尔逊本人也感到惊讶。无疑,对将军来说,那也是离奇的事情。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第二个夜晚他们是在瓜杜阿斯镇附近的旅店——从前是一个烟厂——度过的,人们在那儿等着将军,为的是给他举行一种洗刷耻辱的仪式,尽管将军并不愿这样。房子宽大而阴暗,那种气氛本身就给人们以一种奇异的郁闷的感觉。附近杂草丛生,黑色湍急的河水汹涌澎湃,发出一种轰轰隆隆的响声,向平原奔腾而来,仿佛要摧垮一切似的。将军熟悉这个地方,第一次路过那儿时他就说道:“如果我要对某个人进行巧妙的伏击,我将选择这儿。”将军以前行军都绕开这个地方,因为这使他常常联想起贝鲁埃科斯山.那是去基多的一道险关,即使最大胆的人也都要绕道而行。有一次,将军不顾众人的意见,在离瓜杜阿斯十几公里的地方扎了营,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忍目睹镇上的悲凉景象。但是,这一次.尽管他劳累不堪,而且时而伴有高烧,他还是觉得镇上的悲凉比那些不幸的朋友们要为他举行的同情宴会更加可以忍受。


看到他到来时身体如此虚弱,店主人建议他找住在附近路边的一个印第安人来看病。那些印第安人,只要闻一下患者出汗的衣服,不管离多远,甚至从未见过病人,便可诊断病情,将病医治好。将军嘲笑他过于轻信,并且不允许他的人同印第安巫师有任何接触。既然他连医生都不相信——他称医生是以别人的痛苦作买卖的人 ——又何能指望他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乡村野道上的巫师?最后,为了进一步证明他对医学的蔑视,他没有住在别人出于照顾他的身体为他准备的舒适卧室里,而是在山谷上方宽大的露天走廊里挂起吊床,顶着露水在那儿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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