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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迷宫中的将军》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西亚·马尔克斯 | 发布时间: 676天前 | 19326 次浏览 | 分享到:


塞瓦斯蒂安修士去他那里时,看到他正在床上摆来荡去,床被系挂在面向大街的门外边,这样可以密切注意大路上乌达内塔的使者到来时将要扬起的灼热尘埃。“哎呀,神甫,”看见修士来到时,他招呼道,“您总不吸取教训。”挪动棋子时,他几乎不落坐,因为每走好一步,趁修士思考的当儿,他都要站起来。


“阁下,您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修士答道,“我要把您活活吃掉。”


将军答道:“午饭时趾高气昂的人,晚饭时将羞惭满面。”


奥莱亚里不时在桌边停下来琢磨棋盘上的态势,并给将军出点主意,但都被他恼怒地拒绝了。相反,每当他赢了,便走到在院子里玩牌的军官中间,向他们大谈他的肚利。有一盘棋,在下到一半时,塞瓦斯蒂安修士问他是不是打算写点回忆录。


“我决不会写,”他说,“回忆录这样的东西是死人千的事情。”


等待邮件,这本来是他的主要兴趣之一,现在也成了一种折磨。特别是在局势一片混乱,他期待着新消息的那几个礼拜里,圣菲的邮件迟迟不到,驿站的联络也使人等得疲累不堪。然而秘密的邮件比过去来得既多又快。这样,在邮局的信件到达之前,将军早已得到最新消息了,从而使他有充裕的时间深入思考他要采取的决定。


当听说信使已快到达时,9 月 17 日他命卡雷尼奥和奥莱亚里去图尔瓦科的路上等候消急。送信来的是比森特?皮涅雷斯和胡利安?圣玛丽亚两位上校,首先使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将军良好的情绪,对这位毫无希望的病人,圣菲早已议论纷纷了。就在住所里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军界和政界的重要人物都参加了,且发表了应时讲话,并为祖国干杯。仪式结束后,他把密使留了下来,彼此都向对方吐露了真情。圣玛丽亚上校一向以出语惊人自娱,他把谈话推到了高潮,说如果将军不接受成命,全国就将发生无法收拾的无政府主义现象,而将军则避开了话题。


“首宪是存在,然后才是修改,,他说,“只有政治局势明朗化后,我们才能知道祖国是否存在。”


圣玛丽亚上校没有听懂这句话。


“我想说,最紧迫的问题是用武力统一国家,”将军解释说,“但是线的头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委内瑞拉。”


从这时候起,从头开始,将成为他坚定不移的想法,因为他清楚,敌人不在外部,而是在家里。两个国家的寡头政府都宣布誓死反对统一的想法,因为这与他们坚持的名门望族应享有地方特权的主张格格不入,在新格拉纳达,寡头政权的代表者是桑坦德分子和桑坦德本人。


“这就是这场置我们于死地的分离主义战争的真正而唯一的原因,”将军说,“最可悲的是,当他们认为在改变世界时,实际上是在使西班牙的落后思想永世长存。”他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他们在嘲笑我,因为在同一天写给同一个人的同一封信上,我说了一伴事后,又否定了这件事,我赞同君主政体方案,但又反对这一方案,或者因为在另一个地方,赞成和反对这两种立场,我都同意。”人们指责他在判断人和驾驭历史的方式上变化无常,责难他既反对费尔南多七世,又与莫里略拥抱,指责他在与西班牙进行殊死战的同时,却又是西班牙精神的重要提倡者,非难他把海地看作是一个外部国家,不邀请它参加巴拿马会议,而恰恰是依靠它才赢得了战争的胜利,责备他既然当过共济会会员且在望弥撤时读伏尔泰,却又是教会的卫士;怪罪他在向英国人调情的同时,却要与一位法国公主成婚:斥责他轻浮、伪善,甚至背信弃义,因为他当面奉承朋友,背后却又低毁诽谤。“嗯,所有这些都确实,但那都属随机应变,”他说,“因为我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使这片大陆成为一个独立的、统一的国家,在这一点上我从没有过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从没有过一丝怀疑。”他以一句道地的加勒比海话结束了谈话:“其它一切都是扯鸡巴蛋!”


两天后,在一封给布里塞尼奥?门德斯将军的信上他这样写道:“我没有同意接受会议纪要授予我的指挥权,因为我不想被看作是叛乱分子的头儿,并被得胜的一方用军事方式委以职务。”但是在同一天晚上,在口授给费尔南多的两封致拉斐尔?乌达内塔将军的信上,他则注意没有把话说得那么彻底。


第一封是正式的复信,从信的称呼用“先生阁下”这一点,可以极为明显地看出语气之庄重。在信里他为政变申辫,理由是前政府解散后,共和国处于无人过问和无政府主义的状态。他写道:“在这种情况下,人民是不会上当的。”但没有表示他将接受总统职务的任何可能性。他唯一可以答应的是他准备返回圣菲,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分为新政权效力。


另一封是以私人身分写的书信,这封信的第一行用“我亲爱的将军”就可以看出来。信写得挺长,言词明确,不让人对他所以迟疑不决的理由存有任何疑问。因为华金?莫斯克拉并没有宣布放弃总统的头衔,说不定明天就可以让人承认他仍是合法的总统,如果这样,他就会被置于篡权者的地位。他在那封正式的信上反复强调了上述这一点,在拥有由合法权利产生的光明正大的授权之前,他出台掌权是不可能的。


这两封信是由同一班邮差带走的,同时寄发的还有他讲话的一份原稿,讲稿里他要求全国忘记他对政治的热情,并呼吁大家支持新政府。但是他避免作出任何承诺。 “虽然着起来我允诺了很多东西,其实我什么也没有答应。”后来他曾这样评论他的讲话。他承认写了一些客套话.其唯一目的是让那些寄希望于他的人听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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