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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你好,忧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弗朗索瓦兹·萨冈 | 发布时间: 627天前 | 3603 次浏览 | 分享到:


她盯着我的眼睛,不露一丝笑容。她在我心里寻找一种她必须消除的想法。我应该忘掉她刚才的反应。


"是的,是的,这是个可爱的女人。嗯,年轻的女人…就是讨人喜欢。"


我说得结结巴巴。她噗妹一声笑了起来。我很恼火,便去上床睡觉。我想着西利尔进入了梦乡。他也许正在县纳与一些姑娘跳舞。


我意识到我忘了,迫不得已忘了主要的东西:海的存在,它永无止息的运动和太阳。我也记不起外省一间寄宿学校院里的四株极树及其芳香。我忘了3年前我从寄宿学校出来,父亲在站台上接我时的微笑。那是一种尴尬的笑容,因为我扎了发辫,穿着近乎黑色的难看的连衣裙。到了汽车里,他又突然变得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因为我的眼睛和嘴巴像他,我将成为他最珍贵、最出色的玩物。我什么都不熟悉。他将向我展示巴黎、奢华的享受和安逸的生活。我认为我那时的大部分快乐都归功于金钱,坐车快速兜风的快乐,有件新连衣裙的快乐,买唱片、书籍、鲜花的快乐。我现在仍不为这些轻易获得的快乐而羞耻。再说我称它们为轻易获得的快乐,仅仅是因为听到别人这么说。也许我更容易悔恨,否认我的忧愁和内心的恐慌。不过爱好快乐与幸福代表了我性格中唯一协调的方面。也许是我读的书不够多?在寄宿学校,除了有教益的作品,别的书学生们都不读。在巴黎,我没有时间读书:一下课,朋友们就把我拖进电影院。我不熟悉演员的姓名,这使他们大觉惊讶。或者,他们把我带到露天咖啡座。我领略着置身于人群里,饮酒喝咖啡,与某人在一起(他盯着你的眼睛,然后拉起你的手,领你远离这群人)的诸般乐趣。我们在街上走,一直走到家。在那里,他把我拉到一个门口,拥吻我。我第一次尝到了亲吻的快乐滋味。我也不往这些回忆里加进一些人名,如让、乌培尔、雅克……这些姓名是所有的少女都熟悉的。到了晚上,我就变老了。我们与父亲一道出去参加一些晚会。在那些晚会上,我无事可干。那是些人员相当混杂的晚会,我自寻开心,也以自己的年纪引人快乐。我们回到家后,父亲便把我扔下,常常又去陪送一个女友。我没听到他回来的声音。


我不愿让人们认为他对自己的风流事儿作了什么炫耀。他仅仅不对我隐瞒这些事而已。


更确切地说,是限于不对我说些体面话或假话,来解释他的某位女友经常在我们家用早餐或完全住在我们家的原因……一时瞒住我可以!但不管怎样,时间一长,我不可能不知道他和他的"女客"是什么性质的关系。因此,他大概一心想保持我对他的信任,而他想避免那些费心劳神的想象,便更要如此。这真是绝妙的算盘。它唯一的不足,便是有一阵曾使我对爱情的事儿抱着一种看穿了的厚颜无耻的态度。以我的年纪与经历,爱情本应显得给人以娱乐甚于给人以感受。我愿意复述一些简洁的格言。例如奥斯卡·王尔德的"罪率是现代社会剩下的唯一的鲜明色调"。我以坚信不移的态度,把它变成了自己的格言。我想,我就是把它付诸实践,也远没有这样肯定。我认为我的生活可以仿效这句话,借鉴这句话,可以像艾匹纳尔印制的一张罪恶图像一样从中显现出来:我忘记了过去的时间、事物的突变和平常的善良感情。作为理想,我打算过一种下流的、丑恶的生活。




第三章

次日早晨,我被一缕炽热的阳光照醒了。阳光是斜射进来的,照着我的床,结束了我正挣扎其中的有点模糊的怪梦。在似醒非醒的状态里,我试图用手隔开脸上这股坚持不退的炽热,后来我放弃了这样做。这时是10点钟。 


我穿着睡衣下到平台,看见了安娜,她正在翻阅报纸。我注意到她淡淡地、很均匀地化了妆。她大概从未允许自己过真正的假日。由于她没注意我,我便平静地拿了一杯咖啡,一个橙子,坐在一个台阶上,开始领略早上的乐趣。我咬一口授予,一股甜汁进进嘴里;我马上又饮一口滚烫的咖啡,然后又咬一口清凉的水果。朝阳晒热了我的头发,晒平了我皮肤上毯子印下的痕迹。过5分钟,我将去洗澡。这时安娜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


"赛茜尔,您不吃点东西吗?"


"早上我喜欢喝饮料,因为…"


"您得增加3公斤才好看。您的面颊凹陷,肋骨也看得见。去拿点涂了黄油的面包片吃吧。"


我求她不要强迫我吃面包片,她刚表示这是必不可少的。正在这时,父亲穿着他那件豪华的起点子花的晨服出现了。


"多么动人的场景,"他说,"两个褐发小姑娘在阳光下谈论面包片。"


"只有一个小姑娘,咳!"安娜笑吟吟地说,俄可怜的雷蒙,我和您是一般年纪。"


我父亲弯下身子,拿起她的手。


"总是这样厉害,"他深情地说。我看见安娜的眼皮像突然被人抚摸一样眨动。


我趁机走开了,在楼梯上与艾尔莎交臂而过。显然,她刚起床,眼皮泡肿,被太阳晒红的脸上,嘴唇显得苍白。我差一点要拖住她,告诉她安娜在下面,脸皮洁净,保养很好。还告诉她安娜将适度地晒太阳,不会受损害。我差点要她小心提防。可是,即使我跟她明白地说出来,她大概也不会听进去:她才29岁,比安娜小了13岁。在她看来,这是张最大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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