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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马亚一家》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 发布时间: 878天前 | 39047 次浏览 | 分享到:


其他人也没想到都已经是这个时辰。要到鲁米亚去看莫黛露斯夫人家的古式床罩,可又太晚了。


“你愿意练半小时剑吗,克拉夫特?”卡洛斯问道。


“好主意。而且达马祖还要学一课呢。”


“一点儿不错,是要上课..”达马祖低声说,毫无热情但又要强作笑脸。


击剑房是一楼的一间屋子,在卡洛斯住房的下面,面向花园的窗子部装着铁栏杆,穿过树丛,那淡绿色的光线从窗子溜了进来。雾气濛濛的白天,屋内的四个煤气灯都得点上。达马祖象一头疑虑重重的老牛,慢腾腾地跟随在那两位的后面。


他原是出于喜好猎奇,非要上这些课,可现在这些课真让他讨厌。这天下午,他刚披上皮护胸,戴上铁丝面罩,就出汗了,接着脸色发白。克拉夫特一手持剑面对他站着;他有一副沉着的赫刺克勒斯①那样的肩膀,寒气逼人的锐利目光,看上去如此冷酷无情。一对钢剑才开始交锋,达马祖全身就颤抖了起来。


“站稳,”卡洛斯冲他嚷道。


这倒楣蛋儿又在那墩实的腿上把身子稳了稳。克拉夫特的剑抖动着,银光闪烁,在他头上飞舞。达马祖后退着,气喘吁吁,摇摇晃晃,胳膊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了。


“站稳,”卡洛斯又冲他嚷了一声。


达马祖精疲力尽,垂下了武器。


“喂,你们要怎么样?这么精神紧张!这是闹着玩儿嘛..如果是真好,那你们就看吧!”


每堂课都这样结束。然后,他垂头丧气地缩到一张小皮凳子上,用手绢搧着,脸色有如墙壁上的白灰一样苍白。


“我要回家了,”他过了片刻说道,玎玎珰珰地击了半天剑,现在可真②英里斯?布洛克(1816— 1901),经济学家,生于柏林,后定居法国,成为法国公民,著有《欧洲的政治与社会》。


①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以力大闻名。


累了。“你还想干什么,小卡洛斯?”


“希望你明天来吃晚饭。侯爵要来。”


“太棒了!我一定来!”


但是他没来。整整一个星期他没在葵花大院露面。卡洛斯可是真正不安起来,以为他要死了,一天清早就到拉巴区他的家中去看望。但是那个仆人,一个愁眉苦脸、粗野的加里西亚人,从和马亚家相识之后,达马祖就非让他裹上一件燕尾服,还受罪地穿了双漆皮鞋,一瘸一拐地走上来说,达马祖先生安然无恙,而且已经骑马外出了。因此卡洛斯又去看望阿布朗大叔。


阿布朗大叔也有几天没看到这位漂亮的绅士①、好心的达马祖先生了!好奇心把卡洛斯带到了文人俱乐部——那里的仆人们最近也都没见过达马祖先生。“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和那个安达卢西亚②美人度蜜月呢。”卡洛斯寻思着。


他走到阿勒克林街的尽头时见到了斯坦因布罗肯伯爵。伯爵正朝阿泰罗走去,他的马车跟在后面。这是自从那次倒楣的腹痛病之后,这位外交家第二次锻炼身体。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病容。他满面红光,那件军服式的上衣紧绑绑地裹在身上,钮扣上别了一朵可爱的庚申蔷薇。他甚至向卡洛斯宣布他“挺结实”。病了这一场,他并不觉得遗憾,因为这使他有机会了解他在里斯本的一些朋友。他真感动极了。特别是国王陛下的关怀,国王陛下的恩典“比药房里所有的药物”都要有效!确实,葡萄牙和芬兰这两个亲密的盟国之间的关系,从来没象他闹肚子痛这段期间“这么牢固,也就是说,这么亲密过”。


接着,他挽性卡洛斯的胳膊,激动地提到了阿丰苏?达?马亚的美意,说圣奥拉维亚可以任他使用,以便他能在杜罗河畔健康、清新的空气中恢复健康。噢,这一邀请真使他感动极了,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①但遗憾的是圣奥拉维亚太远,太远了!辛德拉就很中他的意,一周里他可以从那儿去查看一两次公使馆。“太乏味了,可是..”②欧洲正处在一种危机的时刻,政治家和外交官们都不能享受几天的假期,他们得在现场,在第一线观察、呈报,这很是重要..“很严重,”③他轻声他说,然后停了一下,那双蓝色的眼睛露出一种使人莫测的恐惧神情。“极端地严重!”④他请卡洛斯观察一下自己四围的欧洲,到处一片混乱,动荡不安。有东方问题,有社会主义,然后又出来了个教皇凌驾一切之上,他使事情更复杂化了。啊,很严重⑤!


“以法国为例..首先有个甘必大。嗯,当然,我不否认,他是个强者——他真是非凡的强者..但是..就是这么回事,这太严重了..”⑥①原文为英文。


②西班牙南部一个地区。






⑤原文为法文。



另外,还有那些激进分子,就是那新联盟派..这太严重了..“现在我要和你谈点儿别的,就在咱俩之间说!”⑦可是此刻卡洛斯既没笑容也没听他说。一位贵妇人从阿泰罗街的另一端匆匆地走来。她那犹如女神在凡间漫步般的走路姿态,那只在她裙边一颠一颠跑着的白色小母狗,那秀丽的身材,在古代的大理石般丰满的线条下浮动着一种多情、飘逸而又有些神经质的魅力,从这些,他立刻认出了她。她穿了件黑衣服,那是件十分朴素的斜纹哗叽的衣裙,好象与她整个人成为自然的一体。那衣裙裁剪得颇为合体,适时的样式给了她一种高雅、富有的神气。她手持一把英国雨伞,那伞有如一根手杖那么精细、轻巧、坚固。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她这样沿着这座古城凄凉的码头行走的时候,整个人带着一种异国的气质,那种高贵文明世界的过分的文雅。这天她没戴面纱,但卡洛斯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从她那闪着异彩的象牙般的肤色中,他感觉到了那双深邃的黑眼睛正对住了他的目光。他不由自主地跟在她后面迈了一步,在他身旁的斯坦因布罗肯什么也没看出来,此刻他正在思忖着令人惧怕的俾斯麦。她远去了,这时在卡洛斯看来,她似乎更高大,更漂亮了。那个臆想的、漫步尘世的女神的文学形象,使他完全陷入了遐想。斯坦因布罗肯依然沉溺在对那位首相在德国国会的讲演的恐惧之中..是的,她当然是位女神。她那帽子下挽成发髻的褐色的辫子,在阳光下几乎变成了金黄色;那只小白狗竖着耳朵在一旁颠儿颠儿地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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