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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山音》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川端康成 | 发布时间: 623天前 | 29386 次浏览 | 分享到:


这样看来,难道自己还想在外孙女这辈身上,觅寻保子她姐姐的姿影吗?信吾不禁讨厌起自己来。


尽管信吾讨厌自己,但他却被一种幻想所吸引,那就是:说不定菊子流产的婴儿、这个丧失了的孙子,就是保子的姐姐投胎转生的?或者是这孩子没有出生的权利?信吾感到震惊。


信吾的抓住国子脚丫的手一放松,孩子就从他的膝上溜下来,想向厨房走去。


她抱着胳膊,脚向前迈,脚根不稳。


“危险!”信吾话音未落,孩子就摔倒了。


她向前倒,然后往一边翻滚,很久都没有哭。


里子揪住房子的衣袖,保子抱着国子,四人又折回了饭厅。


“爸爸真糊涂啊。妈妈。”房子边擦餐桌边说,“从公司回到家,换衣服的时候,不论是汗衫或是和服,他都将大襟向左前扣,尔后系上腰带,站在那里,样子很是滑稽可笑。哪有人这样穿的呢?爸爸恐怕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这样穿的吧?看来是真糊涂了。”


“不,以前也有过一回。”信吾说,“那时候菊子说,据说在琉球不论是向左扣还是向右扣都可以。”


“是吗?在琉球?能有这种事吗?”


房子又变了脸色。


“菊子为讨好爸爸,很会开动脑筋,真行啊。在琉球……真可以吗?”


信吾按捺住心头的怒火。


“所谓汗衫这个词儿,本来是从葡萄牙语借用过来的。要是在葡萄牙,谁知道衣襟是向左扣还是向右扣呢。”


“这也是菊子渊博的知识吗?”


保子从旁调解似的说:“夏天的单衣,爸爸常常是翻过来穿的。”


“无意中翻过来穿,同糊里糊涂地把衣襟向左扣,情况不一样啊。”


“不妨让国子自己穿和服试试,她可不知道衣襟该向左扣还是向右扣呢。”


“爸爸要返老还童还早呐。”房子以不屈从的口吻说,“可不是吗,妈妈,这不是太没出息了吗?儿媳回娘家一两天,爸爸也不至于把和服的大襟向左扣嘛。亲生女儿回娘家来,不是快半年了吗?”


房子打雨天的大年夜回娘家以后,至今可不是快半年了吗。女婿相原也没来说过什么话,信吾也没去会见过相原。


“是快半年了呀。”保子也附和了一声,“不过,房子的事和菊子的事毫不相干嘛。”


“是不相干吗?我认为双方都跟爸爸有关系嘛。”


“因为那是孩子的事。你想让爸爸替你解决吗?”


房子低下头来,没有回答。


“房子,不妨趁这个机会,把你想说的话全抖落出来,这样也就舒服了。正好菊子不在场。”


“是我不好。我也没有什么话值得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不是菊子亲手烧的菜,爸爸就一声不响只顾吃。”房子又哭起来了,“可不是吗?爸爸一声不响地只顾吃,好像吃得很不香,我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


“房子,你还有许多话要说嘛。两三天前你去邮局,是给相原发信吧?”


房子不禁一惊,摇了摇头。


“房子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可寄信的嘛,所以我认定是给相原寄了。”


保子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尖锐。


“是寄钱吧?”信吾察觉到保子像是背着自己给房子零花钱了。


“相原在什么地方?”


说着,信吾转过身来冲着房子,等待着她的回答。但良久他又接着说:“相原好像不在家。我每月都派公司里的人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与其说是派人去了解情况,莫如说是派人给相原的母亲送些赡养费去。因为房子如果还在相原家,老太太或许就是房子理应照顾的人呢。”


“啊?”保子不禁一愣,“你派公司里的人去了?”


“不要紧,那是条硬汉子,他绝不多打听,也不多说话,如果相原在家,我倒想去跟他谈谈房子的事,可是去见那位腿脚有病的亲家母也无济于事。”


“眼下相原在干什么?”


“唉,像是在秘密贩卖麻药之类的东西,那也是被当作手下人来使唤了吧。从喝杯酒开始,自己首先成了麻药的俘虏。”


保子害怕似的凝望着信吾。看样子比起相原来,她更害怕迄今一直隐瞒此事的丈夫。


信吾继续说:“可是,这位腿脚有病的老母亲早就不住在这家里了。别人已经住了进去。就是说房子已经没有家啦。”


“那么,房子的行李呢?”


“妈妈,衣柜、行李早都空空如也了。”房子说。


“是吗?带一个包袱皮回来,你就这样招人喜欢吗?唉!……”保子叹了一口气。


信吾怀疑:原来房子知道相原的下落才给他寄信的吧?


再说,没能帮助相原免于堕落的责任在房子吗?在信吾吗?在相原自己吗?还是责任不在于任何人呢?信吾把视线投向暮色苍茫的庭院。




都苑 二


十点光景,信吾到公司看见谷崎英子留下的一封信。


信上写道:“为少奶奶的事,我想见您也就来了。日后再造访吧。”


英子信上写的“少奶奶”,无疑就是指的菊子。


英子辞职以后,岩村夏子代替了她被分配到信吾办公室来了。信吾问夏子:“谷崎什么时候来的?”


“嗯,我刚到办公室,在揩拭办公桌的时候,八点刚过吧。”


“她等了一会儿吗?”


“嗯,等了一会儿。”


夏子有个习惯,总爱发出凝重而深沉的“嗯”声,信吾觉得有点讨厌。也许这是夏子的乡音。


“她去见修一了吗?”


“没有,我想她没见修一就回去了。”


“是吗。八点多钟……”信吾自言自语。


英子大概是去洋裁缝铺上班之前顺便来的。说不定午休时她还会再来呢。


信吾再次看了看英子在一张大纸的角落上所写的小字,然后朝窗外望去。


晴空万里,不愧是五月的天空。


信吾坐在横须贺线的电车里也眺望过这样的天空。观望天空的乘客把车窗都打开了。


飞鸟掠过六乡川熠熠生辉的流水,身上也闪烁着银光。看上去红色的公共汽车从北边的桥上奔驰而过,似非偶然。


“天上大风,天上大风……”信吾无意识地反复念叨赝品良宽匾额上的句子,眼睛却望着池上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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