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到它跟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反正一个个全都满身口袋，里面塞着写满字迹的破烂东西④，叫我们坐在一个矮凳上⑤，巴奴日说道：

“不值钱的东西！朋友们，站着倒是好得多；特别是，这矮凳对于穿新裤子和短上衣的人太低了⑥。”

“坐下来，”他们说道，“别等再关照你！假使你们不好好地回答，地马上就会裂开，把你们活活地埋进去。”

①指陈列整齐的卷宗。

② 一般象征司法的神像，都是手执长剑，格里波米诺的“司法”仅仅拿一刀鞘，既不快，也不直。

③ 没有手，表示清廉；见普鲁塔克《伊西斯和奥西里斯传》第二十章。

④ 指诉状。

⑤ “矮凳”（sellette）：此处指“被告席位”。

⑥ 当时上衣是用带子和裤子拴在一起的，新裤子挺直，坐时势必拉紧上衣，特别是矮凳。

第十二章

格里波米诺怎样叫我们猜谜

我们坐下之后，格里波米诺在它那“穿皮袍的猫”中间怒气冲冲地向我们说道：

“原来，原来，原来①！”

“酒来，酒来，酒来！”巴奴日咬着牙还嘴。

“一位金发的年轻姑娘，未曾结婚，腹内即有儿郎，生产未遇痛苦，出世象蛇一样，生来性情急躁，咬伤母亲肋旁。

从此飞于天空，行于地上，高山深谷，四面八方，智慧之友惊奇，认为是人性动荡。”

“原来，原来！”格里波米诺接着说道：“（你们回答②）这个谜语，马上告诉我这是什么！”

“天主在上！“我回答说，“假使我能象你的老前辈维莱斯一样①，那个天主在上！家里有一个斯芬克斯的话，那个天主在上！我就可以猜出你的谜了，那个天主在上！不过，那时没有我，那个天主在上！所以与我无关。”

“原来，原来！”格里波米诺说道，“斯提克斯在上！你既然不想说，原来，原来！我就要叫你认识认识落在路西菲尔的爪子里也比落在我手里好，原来，原来！你看见我的手没有？原来，原来！混账东西！你还说与你无关来证明你不该受罚么？原来，原来！我们的法律和蜘蛛网一样，小苍蝇小蝴蝶全跑不了，原来，原来！只有大个的牛虻才能破网而出，原来，原来！所以，我们并不要大盗、暴君，原来，原来！他们太难消化，原来，原来！会把我们撑死的，原来，原来！倒是你们这些天真的小家伙，原来，原来！魔鬼头儿会为你们唱弥撒的，原来，原来！”

约翰?戴?安吕米诺尔修士②听得实在受不了了，说道：

“喂，穿裙子的魔鬼先生，你怎么要他回答他不知道的事情呢？给你说实话，你还不满意么？”

“原来，原来！”格里波米诺又说话了，“自从我上任以来，原来，原来！就没有一个人不先问他就来说话的，原来，原来！是谁把这个傻瓜弄到这里来的？”

① 原文orsà是十六世纪一个口头语，不过or 又有“金子”的意思，作者有意双关，想叫格里波米诺说：

“金子，金子，金子！”

② 一五六四年版本上无此句。

① 维莱斯：罗马帝国执政官，生于公元前一一九年，曾以勒索钱财罪名被西赛罗审问，维莱斯以青铜斯芬克斯一只赠送律师奥尔唐修斯，请为辩护。审讯时，西赛罗令证人供词，律师说：“我听不懂他这些谜语。”语尚未了，便听见有人说：“那太奇怪了，你有了斯芬克斯，还听不懂么？”见干提理安《论雄辩》第六卷第九十八章，又普鲁塔克《伟人传》有关西赛罗部分。

② 一五六四年版上仅是：“约翰修士”，手写本上是：“约翰?戴?安脱诺尔”，实际上即约翰?戴?安脱摩尔。

“你胡说！”约翰修士说道，嘴唇绷得死硬。

“原来，原来！等到你该回话的时候，原来，原来！你才有的说，混账东西！”

“你胡说，”约翰修士说罢之后，不再说话了。

“原来，原来！你以为你是在学院的森林里①和那些无事可干、探寻真理的人在一起么？原来，原来！我们可不这样做，原来，原来！在这里，我要，我要人明白回答他所不知道的。原来，原来！承认做过他未曾做过的。

原来，原来！承认了解未曾学过的。原来，原来！忍受可以使他发疯的。原来，原来！我们把鹅的毛拔下来，还不许它响一声②。原来，原来！你是没有律师替你说话的。原来，原来！我看得很明白！原来，原来！叫你患四日两头疟疾，原来，原来！叫你和疟疾结婚过一辈子，原来，原来！”

“见你的鬼！”约翰修士说道，“见你的大鬼，小鬼！你想叫出家人结婚么？好，好，我看你是个大异端。”

① 指雅典阿卡德姆斯花园，为最初哲学家聚会之所。

② 指剥削无辜的人，还不许人家抗议。

第十三章

巴奴日怎样解答格里波米诺的谜语

格里波米诺假装没有听懂约翰修士的话，又问巴奴日道：

“原来，原来！你这个捣蛋鬼，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么？”

巴奴日说道：

“冲着魔鬼谈话！我看明白了，这里的人都在发昏；冲着魔鬼说话！无辜，在这里并没有保障，倒是魔鬼在唱弥撒。魔鬼在上！请你让我为大家付款，然后放我们走吧；冲着魔鬼说话，实在叫人受不了啦！”

“放你们走！”格里波米诺说道：“原来，原来！三百年以来，这里就没有逃走过一个，原来，原来！除非把毛留下，或者更多的是把皮留下，原来，原来！怎么？让人说你在这里受到不同的待遇么？原来，原来！你真该死！原来，原来！假使你猜不出我的谜，你就更不得了，原来，原来！你说，我的谜究竟是什么意思？”

“冲着魔鬼说话！意思就是米达斯①，”巴奴日说道，“一个嫩蚕豆里生的黑甲虫，冲着魔鬼说话！从它咬破的窟窿里钻出来，冲着魔鬼说话！有时在空中飞，有时在地上爬，冲着魔鬼说话！引起智慧的第一个爱好者毕达哥拉斯的惊奇，冲着魔鬼说话！说它由于轮回关系可能有人的灵魂②，冲着魔鬼说话！如果你们也都是人的话，冲着魔鬼说话！你们死后，依照毕达哥拉斯的说法，冲着魔鬼说话！你们准会托生为甲虫，冲着魔鬼说话！因为今生你们什么也咬，什么也吃，到来生，一定象蛇一样咬伤你们自己母亲的肋旁①，冲着魔鬼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