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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普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布赖恩·博伊德 | 发布时间: 818天前 | 14087 次浏览 | 分享到:


②  安娜?安德列耶芙娜?阿赫玛托娃(1889-1966):苏联象征派女诗人,从 1912年起开始在彼得堡发表诗作,早期的“室内诗”仿效者甚多。


4说她将跟一个了解她的“有机的自我”的男人到蒙彼利埃去,那人是埃里克?温德大夫,因此她不再回到铁莫菲身边来了。一个不认识的红头发法国女人前来把丽莎的东西取走了,还对他说,这下可好啦,你这个地窖里的耗子,往后不会再有任何可怜的妞儿taper dessus①啦——一两个月过后,温德寄来一封略表同情和歉意的德语信,向lieber herr pnin②保证:他,温德大夫,渴望同“那个走出你的生活圈子而进入我的生活圈子的女人”结婚。普宁当然会同意跟她离婚,就跟会奉献给她他的生命一样甘心情愿,同时还奉献上一些剪下来的花枝,搭配着一点绿叶,还干脆利落地包扎好,就象在阴雨连绵使镜子发灰变绿的复活节期间泥土味儿很浓的花店里那样做一样。但是,温德大夫原来在南美已经有个老婆,她为人居心厄测,护照也是假的,在她自己的某些计划尚无眉目之前,不愿受到干扰。这期间,新世界也正在召唤普宁,他的一位好朋友康斯坦丁?沙多教授愿意从纽约向他提供一切移居美国的帮助。普宁把他的计划通知了温德大夫,还给丽莎寄去流亡者办的一种杂志的最近一期,因为第二○二页上提到了她的大名。凡是持有欧洲官僚主义老爷发给(俄国流亡者类似假释证那样的)“南森”护照③的人,在申请离境时必然要遇到那帮老爷①  法语:踩你。


②  德语:亲爱的普宁先生。


③  “南森”护照是国际联盟(1920-1946)发给无国籍人士的护照。弗里德乔夫?南森(fridtjof nansen)是挪威探险家和政治家。


4设置的种种障碍,就象得通过一个阴森森的地狱一般(这倒使苏联官方大为高兴),普宁已经走通那个地狱一半,忽然在一九四○年四月一个潮阴阴的日子里,他的大门铃声大作,丽莎拖着疲惫的脚步,挺着一个小橱柜似的七个月身孕的大肚子,走了进来,累得直喘气,她一边摘掉帽子,踢掉鞋子,一边声称全都铸成大错,从今以后她仍旧是普宁的忠实而合法的老婆,无论他到哪儿去——即使飘洋过海,她也准备追随他到底。那一阵子,大概是普宁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啦——一种持久的沉重而痛苦的幸福激情——于是他就加快步伐办理签证,准备行装,一位又聋又哑的大夫给他进行体格检查,用一个装装样儿的听诊器放在普宁好几件衣服上面听听他那跳得很不匀称的心脏,那个在美国领事馆工作的好心肠的俄国太太(我的一个亲戚)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再加上到波尔多去的一段旅程,搭上那艘又漂亮又干净的远洋轮船——这一切都带有丰富的神话色彩。他不仅准备等孩子一生下来就作为自己的孩子,而且确实一心一意地巴望那样做,丽莎带着满意、不知怎的又有点象母牛那样的表情听他讲解今后对孩子的教育计划,因为他好象当真已经听见婴儿哇哇的哭声和不久就会说出来的头一句话。她素来爱吃糖衣杏仁,现在她可消耗掉惊人的数量(从巴黎到波尔多,一路上吃了两磅),苦行僧式的普宁,晃晃脑袋,耸耸肩膀,喜悦而敬畏地瞧着她狼吞虎咽地贪吃;那些dragées①丝一样滑溜的外衣,同她那绷得挺紧的皮肤、她①  法语:糖衣杏仁。


的肤色和她那没有隙缝的牙齿永远印在他的脑子里了。


叫人多少有点失望的是,她一上船,朝滔滔大海瞥了一眼,说声“nu,eto izvinite(没事可干),”就立刻隐退到船舱里去了,在横跨大西洋那段行程中,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平躺在床上;同一卧舱里还有三位说话简洁的波兰人的三位碎嘴子的老婆,那三个波兰人——一名摔交员,一个花匠,一位理发师——又是普宁那间卧舱里的伙伴。第三天夜里,丽莎早已睡下,普宁独自闲坐在休息室里,这当儿一位前法兰克福报纸编辑——一个身穿套头高领毛衣和灯笼裤、囊眼泡、神情忧郁的长者,建议跟他下盘棋,他愉快地接受了。


两人都不是下棋的好手,可又喜欢算得不准就大胆弃子,急赤白脸地想赢得胜利;对局时又被普宁那一嘴怪腔怪调的德语搞得挺活跃(“wenn sie so,dann ich so,and pferd fliegt”


①)。没多久就凑过来另外一位旅客,说声entschul- digen sie②,他可以一旁观战吗?接着就在他们身旁坐下。


他长着一头剪短的红头发和两道又长又淡、活象蠹鱼的睫毛,身穿一件褴褛的双排扣上衣;不出多大一会儿工夫,每当那位长者经过一番庄严的思考后,犹豫不决地走了一步劣着,他就轻叫一声,摇摇脑袋。最后,这位明明是位专家的、大有帮助的观战者便不由自主地把他的同胞刚移动的一个卒子推回来,用颤巍巍的中指指着车——法兰克福老头儿已经把它横冲直撞地闯入普宁防御的胳肢窝下。我们①  德语:您这么走,我就这么走,然后就飞马。


②  德语:对不起。



4的朋友当然输了,他正要离开休息室,那位专家赶上前来,说声entschuldigen sie,他可不可以跟herr pnin①说会儿话?(“您瞧,我连您的大名都知道,”他举起他那个很有用的中指,附加说明道)——他提议两人一块儿到冷饮柜台那儿去喝杯啤酒。普宁同意了,大酒杯子放在他俩面前时,这位彬彬有礼的陌生人又接着说,“在生活当中,就象下棋一样,分析一下一个人的动机和目的是大有好处的。上船那天,我象个顽皮的孩子。可是第二天早晨,我就开始害怕一位精明的丈夫——这绝不是恭维,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假定——迟早会察看旅客的名单。今天,我的良心已经在审问我,判定我有罪。我不能容忍这种欺骗行为再继续下去了。祝您健康。咦,这根本不是我们德国甘美的饮料,不过总比‘可口可乐’强一点。鄙人是埃里克?温德大夫;这个名字想必您并不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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