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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契诃夫1887年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20天前 | 21568 次浏览 | 分享到:


“是啊,你也要死的。”


“说的就是,我也要死的。”


“大概朝圣的人死起来比我们这种人死得轻松多了,……”看守人说。


“朝圣的人各不相同。有的是真正朝圣的,侍奉上帝,叫自己的灵魂不受诱惑,不过也有些朝圣的,三更半夜到墓园里来乱跑,给魔鬼凑趣,……对了!有些朝圣的,要是高兴的话,就会拿起斧子,照你的脑袋砍下去,叫你呜呼哀哉。”


“你怎么说这种话?”


“我是随便说说的。……喏,现在大概走到边门了。这就是那道门。你开门吧,亲爱的!”


看守人摸索着把门打开,拉住朝圣者的衣袖,把他领出边门,说:“这儿是墓园的尽头。现在你就顺着野地往前走,一直往前,临了就会走到大路上。不过这附近有一条划定地界的沟,你可别掉下去。……等你到了大路上,就往右走,那就可以一直走到磨坊了。……”“哎呀呀,……”朝圣的沉默了一忽儿,叹道。“我现在又这么想我不必到米特利耶甫斯基磨坊去了。我何必到那儿去呢?先生,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在这儿待一忽儿吧。……”“为什么你要跟我一块儿待着呢?”


“没什么,……跟你在一块儿快活得多。……”“嘿,你居然找着个快活的伴儿!你啊,朝圣的,我看你倒挺喜欢开玩笑呢。……”“当然我喜欢!”过路人说,发出沙哑的声音,格格地笑。


“唉,你啊,我亲爱的,我的亲人!恐怕以后很久你都会记住这个朝圣的呢!”


“为什么我会记住你?”


“是啊,我巧妙地蒙哄了你。……难道我是朝圣的?我根本不是什么朝圣的。”


“那你是什么人?”


“死人。……我刚从坟里钻出来。……你记得在谢肉节 ②吊死的那个钳工古巴烈夫吗?我就是古巴烈夫。……”“你真会瞎说!”


看守人不信,可是他周身感到一种沉重而且阴森的恐怖,就连忙走开,赶快摸索边门。


“站住,你上哪儿去?”过路人说,抓住他的胳膊。“喂喂喂,……瞧你这个人!你丢下我,叫我去找谁啊?”


“放开我!”看守人叫道,极力要挣脱胳膊。


“站住!我叫你站住,你就站住。……休想挣脱我的手,你这条癞皮狗!你要是还想活着,就照我吩咐,乖乖地站在那儿别说话。……我只是不想杀人流血罢了,要不然你这混蛋早就咽气了。……站住!”


看守人的膝盖弯下去了。他害怕得闭上眼睛,全身发抖,让身子贴着围墙。他想喊叫,可是他知道他的叫声传不到活人的耳朵里。……过路人站在他身旁,抓住他的胳膊。……在沉默中大约过了三分钟。


“一个看守人害热病,另一个睡觉,这一个却来送朝圣的,”过路人唠叨说。“好一班看守人,居然还拿薪水!不行啊,朋友,贼永远比看守人机灵!站住,站住,不许动。


……“


在沉默中过了五分钟,十分钟。突然一阵风带来一声呼哨。


“好,现在你走吧,”过路人说,放开他的胳膊。“去向上帝祷告吧:总算你还活着!”


过路人也打一声呼哨,从边门旁边跑掉了。随后传来他跳过那条沟的声者。看守人虽然害怕得周身发抖,却预感到必是出了什么祸事,就犹豫不定地推开边门,闭上眼睛跑回 去。在宽阔的林荫道转弯的地方,他听见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这人压低喉咙问他:“是你吗,季莫费依?米特卡在哪儿?”


他一口气跑完这条林荫道,发现黑暗里闪着一点小小的朦胧的亮光。他离那个亮光越近,就越是害怕,越是强烈地预感到必是出了什么祸事。


“亮光似乎在教堂里,”他想。“亮光是从哪儿来的呢?拯救我,怜恤我吧,圣母!它果然在教堂里!”


看守人在打碎的窗子前面呆站了一忽儿,带着害怕的心情瞧着祭坛。……那几个贼忘记吹灭一支小蜡烛了,正好有风吹进窗口,烛火闪摇着,把昏暗而发红的光点洒在东一件西一件的法衣上,洒在被推倒的小橱上,洒在供桌和祭坛附近的许多脚印上。……再过了一忽儿,怒号的风就把一连串急促而没有节奏的报警钟声传遍整个墓园。……


「注释」


①指基督教神话中最后审判日的号声。


②基督教的节日,一般在大斋节前三天举行。



在家里


“格利果烈夫家派人来,说是要取一本什么书,可是我对他说您不在家。邮差送来报纸和两封信。顺便说一句,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我想请您注意一下谢辽查。今天和前天我发现他吸烟来着。我开口劝他,他照例把手指头塞住耳朵眼,大声唱歌,盖过我的声音。”


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贝科甫斯基,地方法院的检察官,刚开完庭回来,正在自己的书房里脱手套,瞧着向他报告的女家庭教师,笑起来。


“谢辽查吸烟,……”他说着,耸耸肩膀。“我想得出这个小胖子叼着纸烟的那副样子!不过他几岁了?……”“七岁。您好象觉得这不要紧,可是在他这年纪,吸烟是一种有害的坏习惯,坏习惯是应当从一开头起就根除的。”


“这完全正确。那么他是在哪儿拿到烟的?”


“在您桌子的抽屉里。”


“是吗?既是这样,请您打发他来见我。”


女家庭教师走后,贝科甫斯基在书桌前面一把圈椅上坐下,闭上眼睛,开始思索。不知什么缘故,在他的幻想中,他的谢辽查吸一根一俄尺长的大纸烟,喷云吐雾,这张漫画使得他不住微笑。同时,女家庭教师严肃而忧虑的面容在他心里勾起他对那个早已过去而且大半已经淡忘的时代的回忆。


在那个时代,儿童在学校和儿童室里吸烟总会惹得教师和父母生出一种古怪的、不大能理解的恐怖心情。那真称得上是恐怖。他们死命打孩子,把他们从学校里开除出去,他们的生活就此毁了,其实那些教师和父亲没有一个人知道吸烟的害处和罪恶究竟是什么。就连很聪明的人也会毫不踌躇地跟他们所不了解的恶习作斗争。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想起他的中学校长,那是个很有学识而且心地厚道的老人,他碰见一个学生吸烟,竟吓得面无人色,立刻召开教师紧急会议,议决把罪人开除出校。大概社会生活的规律就是这样:所谓恶事越是不为人所理解,就越是受到猛烈和粗暴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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