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我也想起了我的儿子,那个在华沙的军官。他是个聪明、正直、头脑清醒的人。可是我觉得这是不够的。我想:要是我有个老父亲,要是我知道有些时候他穷得害臊,那我就会把军官的职务交给别人去干,自己情愿做雇工。关于孩子的这一 类想法败坏了我的情绪。这样想有什么好处呢?只有心胸狭窄、满怀愤恨的人才会因为普通人不是英雄而对他们抱恶感。
可是,这些不提也罢。
到九点三刻,我得去给我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讲课了。我穿好衣服,顺着街道走去。这条街道我走了三十年,对我来说它已经有它自己的历史了。那儿是一所灰色的大房子,开着一家药店,这儿从前是一所小房子,开着一家啤酒店,我就在那啤酒店里构思我的学位论文,给瓦丽雅写第一封情书。我是用铅笔在一张上端标着“ historiamorbi”⑥字样的纸上写的。那儿有一家食品杂货店,当初是一个犹太人开的,他赊给我纸烟,后来由一个胖太太经营了,她喜欢大学生,因为“他们人人都有娘”,现在呢,那里面坐着一个红头发商人,是个很冷淡的人,用铜茶壶喝茶。这儿是大学的破败的、多年没修过的大门,穿着羊皮袄、烦闷无聊的看门人,笤帚,一堆堆的雪。……在一 个新从内地来的、生气勃勃的、以为科学的宫殿真是宫殿的孩子的心上,这样的大门是不会留下什么良好印象的。一般地说,在俄罗斯悲观主义的历史上,大学校舍的颓败,走廊的阴森,墙上的污迹,光线的不足,台阶、衣帽架、凳子的凄凉的模样,在造成这种倾向的众多原因当中占首要地位。……那儿是我们的校园。我觉得从我做大学生的时候起到现在,它既没变得好一点,也没变得差一点。我不喜欢它。要是拔掉那些病样的菩提树、枯黄的金合欢、剪了枝的稀疏的紫丁香,在那儿栽上高高的松树和好看的橡树,那就合理多了。在大多数情况下,大学生的情怀是由环境造成的,那么他们在求学的地方无论走到哪儿,眼前所看见的只应当是高大的、健壮的、优雅的东西才对。……求上帝别让他们瞧见那些细瘦的树木、破碎的窗子、灰色的墙壁、蒙着破烂漆布的门才好。
我一走到平时进出的门廊,门就打开了,我碰到了我的老同事,跟我同年龄、同名字的看门人尼古拉。他一面把我让进门去,一面嗽着喉咙说:“天好冷啊,您老人家!”
或者,如果皮大衣湿了,他就说:
“下雨了,您老人家!”
然后他跑到我前面,把一路上所有的门都替我推开。到了我的办公室里,他就小心地为我脱掉皮大衣,趁这机会跟我讲点大学里的新闻。大学里所有的看门人和校工彼此都十分熟悉;因此全校四个系、办公处、校长室、图书馆里出了些什么事,他都知道。他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呀!遇到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比方说,校长或者系主任辞职了,我就听见他跟年轻的校工聊天,谈到补缺人的名字,而且说某某人不会得到部长批准,某某人自己又不肯接受这个职务,然后捕风捉影地、详尽地谈到办公室里接到了神秘文件,部长和督学大概在进行秘密谈话等等。如果把那些细节除外,他的话差不多总是对的。他对每个补缺人都形容一番,那种形容是别致的,可又正确。要是您想知道某人在哪年宣读学位论文,开始教书,退休,或者去世,那尽可以靠这个老兵的广博记忆来帮忙。他不但会告诉您哪年哪月哪天,还会讲到这件事或者那件事的经过情形。那样的记性是只有满怀爱心的人才会有的。
他是大学传统的保护人,他由前辈的看门人那里接受了许多大学生活掌故这样一份遗产。他还给这份财富添上他自己在服务期间得来的许多宝贝。要是您想听,他就可以给您讲许多长长短短的故事。他会讲到有些了不起的学者什么都懂,有些出色的刻苦钻研的人一连几个星期不睡觉,很多的人为科学受难和牺牲。在他看来,善战胜恶,弱者永远征服强者,聪明的征服愚蠢的,谦虚的征服骄傲的,年轻的征服年老的。
……那些传说和故事,人也不必都信以为真,不过把它们滤一 下,您就会在滤器里找到您需要的东西:我们的优良传统和大家公认的真正的英雄的名字。
在我们这班人当中,学术界的全部新闻只限于某些老教授精神异常恍惚的趣闻以及关于格鲁别尔⑦、关于我、关于巴卜辛⑧的两三个笑话罢了。可是对于知识界来说,这点消息未免太少。要是我们知识界都象尼古拉那样热爱科学、科学家、学生,那么早就会出现有关它的写成文字的完整的史诗、故事、言行录了,可惜这样的文献直到现在还没有。
尼古拉跟我讲完新闻以后,就做出一脸的严肃神情,我们开始谈正事了。要是在这种时候有个外人听到尼古拉随口说出许多学术名词,那他也许会以为尼古拉本来是个学者,却假扮成一个兵。顺便说一句,关于大学的校工有学问的传言是大大夸张了的。不错,尼古拉知道一百多个拉丁词,会把骨架拼凑起来,有时候还会准备实验标本,引一句课本上的文绉绉的长句逗学生发笑,可是,举例来说,对血液循环这种绝不复杂的原理,他现在仍旧跟二十年前一样茫然无知。
「注释」
①皮罗戈夫(1810—1881),俄国外科学家,解剖学家。
②卡维林(1818—1885),俄国教授,法学家,历史学家。
③指屠格涅夫的中篇小说《一个多余人的日记》中的女主人公。——俄文本编者注
④这是德国作家弗里德里希·施皮尔哈根(1829—1911)的一部长篇小说。——俄文本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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