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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铁皮鼓》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君特·格拉斯 | 发布时间: 881天前 | 47197 次浏览 |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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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盟军进攻欧陆,在诺曼底登陆。 


那辆装甲车还一直在海滨林阴道上等着我们。海尔佐格中尉大步赶来,找到了他受命保护的这一伙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为方才那件小小事件向贝布拉道歉。“封锁区就是封锁区嘛!”他说着搀扶女士们上车,又对驾驶员作了若干指示。装甲车驶回巴文特。我们必须加快赶路,几乎没有时间用午餐,因为两点钟我们在雅致的诺曼宫的骑士厅有一场演出,这座小宫殿坐落在村口白杨树林后面。 


我们总算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调试灯光,随后奥斯卡击鼓拉幕。我们在为士官和士兵演出。多次爆发出粗野的笑声。我们尽量夸张。我唱碎一只夜壶,里面装着几根维也纳小香肠和芥末。贝布拉扮演小丑,化妆得很浓,为打碎的小夜壶痛哭流涕,从碎片堆里拣出香肠,抹上芥末,吃下肚去,逗得那些军灰色大兵捧腹大笑。基蒂和菲利克斯一段时间以来总穿皮短裤、戴蒂罗尔小帽出场,这使他们的杂技表演尤具特色。罗丝维塔身着银色紧身连衣裙,手戴浅绿色卷边手套,微型脚穿一双金线交织的凉鞋,淡蓝色的眼睑下垂,用她那梦游女的地中海声音证明她那万无一失的魔力。我已经讲过,奥斯卡不用装扮。我戴着我那顶绣有“皇家海轮赛德利茨号”字样的旧水手帽,身穿海军蓝衬衫,外面是金色锚形钮扣外套,下面露出齐膝短裤,卷口齐膝长统袜套在穿旧了的系带靴里。再就是那面红白相间的铁皮鼓,同它一模一样的鼓还有五面,放在我的演员行囊里作为后备。 


晚上,我们又为军官和卡堡通讯处的闪电姑娘们演出。罗丝维塔有点神经质,虽说没有出错,但表演到一半时却戴上了蓝框太阳眼镜,操起了另一个声调,在预言时把话说得更直了。譬如说,她对一个苍白的、由于窘迫而傲慢无礼的闪电姑娘讲,她同她的上司私通。我听了这番宣示觉得不愉快,但大厅里一片笑声,因为那位上司无疑正坐在这位闪电姑娘身边。 


演出结束后,住在诺曼宫里的团参谋部军官还举行了宴会。贝布拉、基蒂和菲利克斯留下了,拉古娜和奥斯卡则不引人注目地告辞而去。两人上床,在过了这变化太多的一天之后,倒下便睡着了,直到次日清晨五点左右,才被刚开始的进犯闹醒。 


关于进犯,我有什么可以向诸君报道的呢?在我们这个地段,在奥恩河口,加拿大部队登陆了。必须撤离巴文特。我们已经收拾好行李。我们将同团部一起转移。在诺曼宫院里停着一辆热气腾腾的摩托化军厨车。罗丝维塔让我替她取一杯咖啡来,因为她未曾用早餐。我有点不耐烦,担心会赶不上我们乘的那辆卡车,便拒绝了,对她的态度也有些粗暴。她便自己跳下卡车,拿着小锅,登着高跟鞋,向军厨车跑去。她刚巧来到热气腾腾的早餐咖啡前,从军舰上射来的一发炮弹也同时落在那里。 


啊,罗丝维塔,我不知道你有多大年纪,只知道你身高九十九公分,地中海借你的嘴讲话,你散发着栓皮和肉豆蔻的气味,你能够看透所有的人的心;只不过你不去洞察你自己的心,要不然的话,你就会待在我的身边,不会去取那太烫的咖啡了! 


在利西厄克斯,贝布拉为我们搞到一份去柏林的命令。当他在司令部门口见到我们时,他自罗丝维塔去世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我们这些矮人和丑角不应该到为巨人们夯实的水泥上面去跳舞!如果我们待在台底下,无人理会,那该多好!” 


到了柏林,我同贝布拉分手。“缺了你的罗丝维塔,你何苦再待在防空洞里!”他露出了薄如蜘蛛网的微笑,吻了我的前额,派持有公务旅行证明的菲利克斯和基蒂一直把我送到但泽车站,还把演员行囊里剩下的五面鼓统统送给了我。我在这样的照料下,又一如既往地带着我的书,于一九四四年六月十一日,在我的儿子三岁生日前一天抵达了我的故乡。这座城市还一直没有被破坏,像在中世纪那样,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响着各种不同的教堂高耸的塔楼上大小不一的钟发出的喧闹声。 




接替基督


是啊,回乡了!二十点零四分,前线休假人员列车抵达但泽车站。菲利克斯和基蒂送我到马克斯·哈尔贝广场,同我告别,基蒂流下了眼泪,随后他们便去霍赫施特里斯的调度处,奥斯卡则背着行李在二十一点前匆匆穿过拉贝斯路。 


回乡。今天,这已经成了一种陋习。它使那些持伪造支票去了外国人的地区、待上数年岁数稍大后便回乡来大谈山海经的年轻人变成了现代奥德修斯。有些人,心不在焉,乘错了火车,不去法兰克福却到了奥伯豪森,旅途中稍有见闻——为什么没有呢?——刚一回乡,就夸夸其谈地搬出诸如基尔刻、珀涅罗珀和泰莱马霍斯①等一大堆姓名来。奥斯卡回乡时发现一切如故,仅仅由于这一点,他就不是奥德修斯。如果他是奥德修斯,当然可以称他所爱的玛丽亚为珀涅罗珀,可是,并没有好色的求婚者蜂拥在她周围大献殷勤,她一直有马策拉特在身边,在奥斯卡背井离乡前很久,她已经决心跟从他了。但愿读者诸君中间有教养的人士也不会这样去想:由于我可怜的罗丝维塔从前从事梦游女的职业活动,便把她看成欺骗男人的基尔刻。至于我的儿子库尔特,他并没有为父亲做任何事情,即使他已经认不得奥斯卡了,他也绝非是泰莱马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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