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喜欢,就可以把它带回家。它会给你做伴的。”
“不,”她说。
里博热索把癞蛤蟆放回到地上,它很快跳开了,在叶子下趴着。
“再见,里博热索。”
“等一等。”
“我得走了,把碗洗完。茜格诺拉不喜欢我到花园里来。”
“别走。我还要让你看一样宝贝。过来吧。”
她跟着他沿着石子路走。里博热索是个多奇怪的男孩子呀,留那么长的头发,还拣起癞蛤蟆放在手上。
“你多大了,里博热索?”
“十五,你呢?”
“十四。”
“正好十四,还是要等到下一个生日?”
“得等到下次我过生日。正好是圣母升天节那天([注]:八月十五日)。”
“那天到了吗?”
“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圣母升天节是哪一天?”她笑着说。
“对。”
“到了升天节,会有游行的,你没参加过游行吗?”
“我?没有。”
“我的家乡那里的游行很热闹,和这里不一样。我的家乡种满了香柠檬,其他什么也不种,每个人都从早到晚地采摘。我有十四个兄弟姐妹,他们都采香柠檬;还有五个死在婴儿期,后来我妈得了破伤风,我们坐了一个星期的火车去投奔卡梅洛叔叔,有八个孩子住进了那儿的车库。跟我说说,你哪来的这么长的头发?”
他们停下了脚步。
“它自己长成这样的。你不是也有长头发吗。”
“我是女孩子。如果你留长发,你就象女孩子。”
“我不象女孩子。你不能从头发分辨男孩女孩。”
“不从头发?”
“对,不从头发。”
“为什么不从头发?”
“你想让我给你看宝贝吗?”
“哦,当然。”
里博热索走进海芋百合,它们对着天空抽出喇叭形的白芽。里博热索查看了每一株,用两根手指摸索,在手心里藏了些什么。玛丽亚—娜琪塔没有进入花坛,她看着他,静静地笑。他又打算干什么?里博热索检查完了所有的百合。他走到她面前,一只手盖在另一只手上。
“伸出手来,”他说。玛丽亚—娜琪塔把双手合成杯形,但不敢放在他的手下面。
“你捉到了什么?”
“那是宝贝。等着瞧。”
“给我看,现在。”
里博热索张开手,让她看。他的手掌中都是各色的玫瑰金龟子,有红的黑的,甚至紫的,但绿色的最漂亮。它们嗡嗡叫着,互相爬上爬下,在空气中摆动着细细的黑腿。玛丽亚—娜琪塔把手藏在围裙底下。
“给你,”里博热索说。“你不喜欢它们吗?”
“不,”玛丽亚—娜琪塔犹豫地说,她的手仍然藏在围裙下面。
“你把它们抓牢,很好玩的;你来试试吧?”
玛丽亚—娜琪塔胆怯地伸出了手,里博热索将各色的玫瑰金龟子一股脑地倾倒在她的手上。
“别害怕,它们不会咬你的。”
“哇哇呀!”它们并没有咬她。她张开手,玫瑰金龟子展开了翅膀,五彩的颜色消失了,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一群飞上飞下的黑色昆虫。
“真可惜。我想给你礼物,可是你不要。”
“我得走了,把碗洗完。如果茜格诺拉找不到我,她会过来的。”
“你不要礼物了吗?”
“现在你又打算给我什么了?”
“过来看。”
他又抓起了她的手,领她穿过花坛。
“我必须马上回厨房,里博热索。还有一只鸡等着拔毛呢。”
“嘘!”
“为什么嘘!”
“我们不吃死的鸡或者其他动物的肉。”
“为什么,你们的大斋期很长吗?”
“你是什么意思?”
“算了,那你们吃什么呢?”
“嗯,各种东西,洋蓟、莴苣、西红柿,我爸爸不许我们吃死去动物的肉。咖啡和糖也不许吃。”
“那你们怎么处理你们那份定额供给的糖呢?”
“到黑市上卖掉。”
他们走到了一些攀缘植物前,上面开满了红花。
“多好看的花呀,”玛丽亚—娜琪塔说。“你摘它们吗?”
“为什么?”
“献给圣母玛利亚。鲜花要用来供奉圣母玛利亚。”
“松叶菊属植物。”
“什么意思?”
“这株植物的拉丁文名字就叫松叶菊属植物。所有的花都有拉丁文名字。”
“弥撒也是拉丁文。”
“这我不懂。”
里博热索紧盯着墙上那些摇动的枝条。
“找到了”他说。
“什么?”
那是一条绿中带黑的蜥蜴,正在晒太阳。
“我来捉住它。”
“别!”
但他还是靠近了蜥蜴,非常慢,两只手张开;他一跳,抓住了它。他开心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当心,它要逃走了!”从他夹紧的指缝间先滑出了一只让人害怕的脑袋,接着是尾巴。玛丽亚—娜琪塔也笑了,不过每次她一看见蜥蜴就要向后跳一下,把裙子在膝盖周围拉紧。
“那么你真的不要我送你的任何东西了?”里博热索很伤心地说,他非常小心地把蜥蜴放回到墙上;它跳走了。玛丽亚—娜琪塔低下了眼睛。
“跟我来,”里博热索说,又抓起了她的手。
“我要一支唇膏,星期天去跳舞的时候就可以涂口红了。还要一块黑面纱,好带在头上参加以后的礼拜。”
“星期天,”里博热索说,“我和我兄弟一起去森林,我们捡两麻袋的松果。到晚上,我爸爸会朗读克鲁泡特金的书。他的头发一直垂到肩膀,胡子长到胸前。不管春夏秋冬,他都穿短裤。我为无政府主义者的宣传橱窗画画,戴礼帽的是商人,戴军帽的是将军,戴圆帽的是牧师。我用水彩画他们。”
他们来到池塘边,睡莲的圆叶漂浮在水面上。
“现在,安静,”里博热索下命令。
一只青蛙在水下游动,它绿色的腿有力地划着。突然它钻出水面,跳到一株睡莲的叶子上,蹲在中间。
“就是它了。”
他猛一伸手,把它抓在攥紧的拳头里。
“是一对,”他喊着,“看,有两个,连在一起。”
“怎么会的?”玛丽亚—娜琪塔问。
“公的和母的在一块了,”里博热索说,“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他想把青蛙放到玛丽亚—娜琪塔的手里,玛丽亚—娜琪塔不知道她是因为看到青蛙害怕,还是因为看到公的和母的粘在一起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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