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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海边的卡夫卡》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 村上 | 发布时间: 882天前 | 31651 次浏览 | 分享到:


    我一阵脸红。


    大岛说:“也罢,问题肯定不在这上面。其实么,我也决不欢喜自己这个现实容器。理所当然。无论怎么看都不能称为健全的物件。若以方便不方便的角度而言,明确说来是极其不便。尽管如此,我仍在内心这样认为——如果将外壳和本质颠倒过来考虑(即视外壳为本质,视本质为外壳),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说不定会变得容易理解一些。”


    我再次看自己的双手,想手上沾过的很多血,真真切切地想起那黏乎乎紧绷绷的感触。我思索自己的本质与外壳,思索包裹在我这一外壳之中的我这一本质,然而脑海中浮现出的只有血的感触。


    “佐伯怎么样呢?”我问。


    “什么怎么样?”


    “她会不会有类似必须跨越的课题那样的东西呢?”


    “那你直接问佐伯好了。”大岛说。


    两点钟,我把咖啡放在盘子上,端去佐伯那里。佐伯坐在二楼书房写字台前,门开着,写字台上一如平时放着稿纸和自来水笔,但笔帽没有拧下。她双手置于台面,眼睛朝上望着,并非在望什么,她望的是哪里也不是的场所。她显得有几分疲惫。她身后的窗开着,初夏的风吹拂着白色花边窗帘,那情景未尝不可以看作一幅精美的寓意画。


    “谢谢。”我把咖啡放在台面时她说。


    “看上去有些疲劳。”


    她点头:“是啊。疲劳时显得很上年纪吧?”


    “哪儿的话。仍那么漂亮,和平时一样。”我实话实说。


    佐伯笑笑:“你年龄不大,倒很会讨女人欢心。”


    我脸红了。


    佐伯指着椅子。仍是昨天坐的椅子,位置也完全一样。我坐在上面。


    “不过,对于疲劳我已经相当习惯了。你大概还没有习惯。”


    “我想还没有。”


    “当然我在十五岁时也没习惯。”她拿着咖啡杯的手柄,静静地喝了一口,“田村君,窗外看见什么了?”


    我看她身后的窗外:“看见树、天空和云,看见树枝上落的鸟。”


    “是哪里都有的普通景致,是吧?”


    “是的。”


    “假如明天有可能看不见它们,对你来说会不会成为极其特别和宝贵的景致呢?”


    “我想会的。”


    “曾这样思考过事物?”


    “思考过。”


    她显出意外的神色:“什么时候?”


    “恋爱的时候。”我说。


    佐伯浅浅地一笑,笑意在她嘴角停留片刻,令人联想起夏日清晨洒在小坑坑里尚未蒸发的水。


    “你在恋爱。”她说。


    “是的。”


    “就是说,她的容貌和身姿对你来说每天都是特别的、宝贵的?”


    “是那样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失去。”


    佐伯注视了一会儿我的脸。她已经没了笑意。


    “假定一只鸟落在细树枝上,”佐伯说,“树枝被风吹得剧烈摇摆。那一来,鸟的视野也将跟着剧烈摇摆,是吧?”


    我点头。


    “那种时候鸟是怎样稳定视觉信息的呢?”


    我摇头:“不知道。”


    “让脑袋随着树枝的摇摆上上下下,一下一下地。下次风大的日子你好好观察一下鸟,我时常从这窗口往外看。你不认为这样的人生很累——随着自己所落的树枝一次次摇头晃脑的人生?”


    “我想是的。”


    “可是鸟对此已经习惯了,对它们来说那是非常自然的,它们没法意识到,所以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累。但我是人,有时候就觉得累。”


    “您落在哪里的树枝上呢?”


    “看怎么想。”她说,“不时有大风吹来。”


    她把杯子放回托盘,拧开自来水笔帽。该告辞了。我从椅子上立起。


    “佐伯女士,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问问您。”我果断地开口。


    “可是个人的?”


    “个人的。也许失礼。”


    “但很重要?”


    “是的,对于我很重要。”


    她把自来水笔放回写字台,眼里浮现出不无中立性的光。


    “可以的,问吧。”


    “您有孩子吗?”


    她吸一口气,停顿不语。表情从她脸上缓缓远离,又重新返回,就好像游行队伍沿同一条路走过去又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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