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领到自己的房间后,嘉莉一眼就看出他给她找了一间可爱的卧室。
“那边还有一间浴室,”他说,“等你准备好了,就可以去梳洗一下。”嘉莉走过去看着窗外。赫斯渥在镜子里照了照,觉得自己又脏又乱。他没带箱子,没带换洗衣物,连把梳子都没有。
“我按铃叫他们送肥皂和毛巾来,”他说,“还给你送把梳子。然后你就去洗澡,准备吃早饭。我先去修个面,再回来接你,然后我们出去给你买些衣服。”他边说边和蔼地笑着。
“好的,”嘉莉说。她在一把摇椅上坐下来,赫斯渥在等茶房,很快茶房就敲门了。
“给我们拿肥皂、毛巾和一壶冰水来。”
“是,先生。”
“我现在要走了,”他对嘉莉说,向她走过来并伸出了双手,但她却不伸手去接。
“你没有生我的气,是吧?”他温柔地问。
“哦,没有!”她答道,口气相当冷淡。
“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窗口。
“难道你就不能有一点点爱我吗?”他恳求着,握住她的一只手,而她却使劲想甩开。“你曾经说过你爱我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嘉莉问。
“我也是没有办法呀,”他说,“我太想要你了。”“你没有任何权力要我,”她答道,一下就打中了要害。
“哦,可是,嘉莉,”他说,“事已至此,现在已经太晚了。你能否试着爱我一点呢?”他站在她面前,看上去完全没了头绪。
她否定地摇了摇头。
“让我一切从头开始吧。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妻子。”嘉莉站了起来,像是要走开,而他还握着她的手。这时他悄悄地用胳膊搂住了她,她挣扎着,但是没有挣脱。他把她搂得很紧。立刻他的体内燃起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欲火。他的感情也变得十分强烈。
“放开我,”嘉莉说,她被他紧紧地搂着。
“你爱我,好吗?”他说。“你从现在起就成为我的人,好吗?”嘉莉从来没有对他有过恶感。就在一分钟之前,她还在悠然自得地听他说话,未忘旧情。他真漂亮,真大胆!
可是现在,这种感情变成了反抗情绪,一种软弱无力的反抗。一时间,这种反抗情绪在她心里占了上风。可是过不了一会儿,因为被他搂得很紧,她就开始变软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这个人,这个正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的人,是个强壮的男人。他热情,他爱她,而她又是孤单一人。若是她不投奔他--接受他的爱情--她又能去别的什么地方呢?面对他那潮水般涌来的强烈感情,她的抵抗有些瓦解了。
她发现他抬起了她的头,目光直盯着她的眼睛。她永远都搞不懂,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于是此刻,他的诸多罪过都被忘却了。
他把她搂得更紧并吻了她,她觉得再反抗已经毫无意义。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她问,却忘了问怎么结法。
“今天就结婚,”他说,高兴极了。
这时旅馆的茶房把门敲得砰砰响,他遗憾地放开了她。
“你现在就准备,好吗?”他说,“马上。”“好的,”她回答。
“我3刻钟后就回来。”
他让茶房进来时,嘉莉红着脸兴奋地走到一边。
下楼之后,他在门厅里停下来找理发间。此刻,他情绪高昂。他刚刚赢得了嘉莉,这似乎补偿了过去的几天里他所遭受的折磨。看来人生是值得为之奋斗的。这一次抛下所有牵肠挂肚的日常琐事,向东逃亡,看来好像还有幸福在等待着。风暴过后会出现彩虹,彩虹的尽头可能是一坛金子。
他看见一个房间的门旁边装着一个红白条纹相间的小圆柱。正准备走到那里去时,听见一个声音亲热地和他打招呼。
他的心立刻往下一沉。
“喂,你好,乔治,老朋友!”这声音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赫斯渥已经和他面对面了,认出是他的朋友肯尼,一个股票经纪人。
“来办件私人小事,”他回答,脑子里就像电话局的接线盘一样忙个不停。这个人显然还不知道--他没看到报纸。
“咳,真没想到会在这么远的地方见到你,”肯尼先生亲切地说。“住在这里吗?”“是的,”赫斯渥不安地说,脑子里想着登记簿上自己的笔迹。
“要在这里待长吗?”
“不,只待一天左右。”
“真的吗?早点吃过没有?”
“吃过了,”赫斯渥说,信口撒了谎。“我正要去修面。”“你过来喝一杯好吗?”“以后再喝吧,”这位过去的经理说道。“我过一会儿来看你,你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肯尼先生说。然后又把话题转回来,补充说:“芝加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和往常差不多,”赫斯渥说,亲切地笑了笑。
“太太和你一起来了吗?”
“没有。”
“嘿,今天我非得再和你聊聊不可。我刚到这里来吃早点。
你有空就过来。”
“我会来的,”赫斯渥说着走开了。整个谈话对他来说是一场痛苦的考验。似乎每讲一个字就增加了一分复杂。这个人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这个人代表着他所抛弃的一切。芝加哥,他的太太--这一切全在这个人的寒暄与询问之中。而现在这个人就住在这同一家旅馆里,盼着和他交谈,毫无疑问等着和他一起好好地玩一下。芝加哥的报纸随时都会到这里。当地的报纸今天就会有报道。想到这个人可能很快就会知道他的真面目,一个偷保险柜的贼,他忘记了赢得嘉莉的胜利。他走进理发间时,差不多都要哼出声来了。他决定逃走,找一家平静些的旅馆。
因此,当他出来时看见门厅里空无一人,心里很高兴,赶忙奔向楼梯。他要带上嘉莉,从妇女出入口出去。他们要去一个不大显眼的地方吃早点。
可是,在门厅的那一头,另一个人正在打量着他。那是个普通的爱尔兰人,身材矮小,衣着寒酸,却长着个特别的脑袋,看上去像是某个大选区政客的脑袋的缩本。这个人刚才明明一直在和帐房谈话。可是现在他却在敏锐地打量着这位过去的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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