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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席特哈尔塔》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发布时间: 669天前 | 7489 次浏览 | 分享到:


席特哈尔塔心想,我总算是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我在他面前不得不抵垂眼帘的人。在别人面前我不会垂下眼帘,决不会,因为就连这个人的学说都没能吸引我,更何况别人的呢?


这个活佛剥夺了我,席特哈尔塔心想,活佛剥夺了我,可是同时他又给了我更多。他夺去了我的朋友,这个朋友原来听我的,现在却相信他,原来是我的影子,现在却成了他的影子。不过,他把席特哈尔塔,也就是我自己,送给了我。




席特哈尔塔觉醒


当席特哈尔塔离开活佛以及戈文达所在的林苑时,他觉得自己把以前的生活也留在身后,与之彻底分手了。他慢慢地走着,边走边累索这种充满了他身心的感受。他沉思着,就好像潜过一片深水,让自己沉到这种感觉的底部,一直沉到根由所在之处,因为他觉得思考就能认识到根由,感觉只有这样才能上升为认识,不至于迷途,而是掌握本质,并且开始放射出内在的光彩。


席特哈尔塔边沉思边缓缓地前行。他发觉自己已不再是年轻的小伙子,而是一个成年男子 汉了。他发觉有一样东西已离开了他,就像蛇蜕下了一层老皮似的,有一样东西在他身上已不复存在,而那正是陪伴了他整个青少年时代并一直属于他的东西,那就是拜师求教的愿望。在他的前进道路上出现的最后一个老师,那个最高贵、最聪明的老螬,也就是那位活佛,已经离开了他。他不得不与他分道扬镳,不能再接受他的教诲了。


这个思索者走得更慢了,边走边问自己:“你原来想通过聆听教诲从老师那儿学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曾经给过你许多教诲的人却无法教给你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他认为,“那是自我,我要学的就是自我的意义和本质。我要摆脱和克服的就是自我。但是我没能克服它,只能蒙哄它,只能避开它,只能躲起来。真的,世上万物中只有这个自我让我费尽了心思,也就是这个谜:我活着,我是一个人,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我是席特哈尔塔!我对世上万物了解得远比对我自己、对席特哈尔塔更多!”


这个缓缓前行的思考者停下了脚步,完全陷入这想法之中,接着,从这个想法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一个新想法,那就是:“我对自己一无所知,对席特哈尔塔极为,陌生,很不了解,其原因只有一个:我害怕自己,回避自己!我寻求阿特曼,我寻求婆罗门,我情愿分割和剥离自我,以便在不为人所知的内心深处找到一切皮肉的内在核心,也就是找到阿特曼,找到生活,找到神性,找到最终的东西,而自我却迷失不见了。”


席特哈尔塔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种从悠悠长梦中醒来的感觉传遍他全身,一直传到了脚趾。他又迈开步子,快跑起来,正如一个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的男子汉。


“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现在我不再让席特哈尔塔逃脱我了!我不再以阿特曼和尘世的烦恼来开始我的思考和生活了。我不愿再杀戮和分割自己,以便在残骸后面发现一个秘密了。我不想再学《耶柔吠陀》,不想再学《阿闼婆吠陀》,不想再当苦行僧,也不想再信奉什么学说了。我要向自个儿学,当个小学生,了解我自己,了解席特哈尔塔的秘密。”


他环视四周,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世界多么美好,世界多么绚丽,世界多么奇妙和迷人!这儿有蓝色,有黄色,有绿色,天空在流动,河流也在流动,森林高高耸立,山岭也高高耸立,一切都十分美丽,一切都十分神秘和不可思议,而席特哈尔塔置身其中,他是个正在觉醒的人,正走在通向自我的路上。所有这一切,这黄色和蓝色,这河流和森林,第一次通过眼睛进入席特哈尔塔内心,不再是玛拉的法术,不再是玛雅的面纱,不再是现象世界毫无意义和偶然的繁复多样,而对于这个鄙弃繁复多样并寻求和谐统一的婆罗门来说却算不得什么。蓝色就是蓝色,河流就是河流,即便在席特哈尔塔眼里,蓝色与河流中潜藏着神性,那也是神性的方式和意义。这边是黄色,是蓝色,那边是天空,是森林,而席特哈尔塔就在这里。内容和本质并不是在事物后面的什么地方,而是在事物内部,在所有事物之中。


“我是多么麻木和迟钝啊!”这个匆匆前行的人心想,“如果一个人读一篇文章,其内容正是他要寻找的,那么,他就不会看不起那些符号和字母,称它们为错觉、偶然和没有价值的皮毛,而是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钻研和热爱它们。而我呢,我想阅读世界这本书,阅读我自己的本质这本书,却为了取悦一个预先臆测的含义,轻视 些符号和字母,我称现象的世界为错觉,称我的眼睛和舌头为偶然和无价值的现象。不,这已经过去了,我已经醒来了,我确实已经觉醒了,今天才刚刚新生!”


席特哈尔塔想着这些,又一次突然停下了郐步,就好像有一条蛇横在他面前的路上。


这是因为他突然还明白了一点:他实际上就像一个觉醒者或者新生者,必须从头开始他的生活,完全从头开始。当天早上他离开耶塔瓦纳林苑,离开那个活佛的林苑时,他已经开始觉醒,已经在通向自我的道路上了,这正是他的目的。在经过多年苦修之后,他觉得回家乡去看望父亲是理所当然和不言而喻的。但是现在,就在他停住脚,仿佛有一条蛇横在他路上这一瞬间,他又清醒地认识到:“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不再是苦修者,不再是僧侣,不再是婆罗门了。我回到家在父亲身边又能做什么呢?钻研?祭祀?沉思潜修?这一切都过去了,这一切都不再挡着我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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