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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相约星期二》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发布时间: 622天前 | 7584 次浏览 | 分享到:


    和前两次的科佩尔-施瓦茨会晤不同,这一次自始至终是在莫里的书房里进行的,莫里已经成了那张躺椅的囚徒。科佩尔一见到莫里先吻了他,然后侧身从书橱前挤到了镜头里。


    正式采访开始前,科佩尔询问了疾病的进展情况。"变得有多糟,莫里?"


    莫里无力地抬抬手,连腹部也没超过。他只能抬到这儿。


    科佩尔有了答案。


    摄像机转动起来,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采访开始了。科佩尔问莫里他对死神的临近是不是感到更害怕了。莫里说没有。事实上,他反而不怎么怕了。他说他正在远离外面的世界,不再像以前那么多地听人读报,也不太关心来往的信件,更多时候是听听音乐,看窗外的树叶渐渐地变换颜色。


    莫里知道还有其他的人也遭受着als的折磨,有些还是名人,比如说斯蒂芬·霍金,这位才华横溢的物理学家和《时间简史》的作者。他的喉咙开了个洞,说话要靠一只电脑合成器的帮助,笔录靠一台传感器根据他眨眼睛的变化来作出判断。


    这是十分令人钦佩的,但这并不是莫里选择的活法。他对科佩尔说他知道该什么时候说再见。


    "对我来说,特德,活着就意味着能和别人交流。就是说我必须能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感受。能同他人交谈,去感受他们的思想……"


    他呼了口气。"当这种能力消失时,莫里也消失了。"


    他们像老朋友一样交谈着。因为前两次采访中都提起过,科佩尔这次又提了"擦洗屁股"的老话题——也许想得到对方一个诙谐幽默的反应。但莫里累得连笑都很困难。他摇摇头。"当我坐在便桶上时,我怎么也坐不直身子。我老是往前倾,所以他们得扶住我,完事后他们还得替我擦洗,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他对科佩尔说他想安宁地死去。他当众发表了他最新的格言:"别走得太快,但也别拖得太久。"


    科佩尔心酸地点点头。第一次"夜线"节目播出至今才过去了六个月,但莫里·施瓦茨显然已经垮了。他当着全国电视观众的面在衰竭,如同一部死亡的连续短片。然而,尽管他的躯体在腐朽,他的人格精神却更加光彩夺目。


    在采访即将结束时,摄像机的镜头拉出了莫里的特写——甚至连科佩尔也不在镜头内,只传出他的画外音——主持人问我的老教授还有没有话要对成千上万被他感动的观众说。我不禁想到了死囚临刑前人们也会这么问,当然,科佩尔并没有联想到这个。


    "要有同情心,"莫里声音微弱他说。"要有责任感。只要我们学会了这两点,这个世界就会美好得多。"


    他吸了口气,然后加上了他的祷文:"相爱或者死亡。"


    采访结束了。但不知是什么缘故,摄影师仍让机器转动着。于是,最后的场面也留在了像带上。


    "你干得不错,"科佩尔说。


    莫里无力地笑笑。


    "我把所有的都给你了,"他低声说。


    "你总是这样。"


    "特德,这疾病一直在敲打我的灵魂,但它夺不走它。病魔可以夺去我的躯体,但无法夺去我的灵魂。"


    科佩尔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你做得很好。"


    "你这么认为?"莫里翻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我在和上帝谈判。我问上帝,我能成为天使吗?"


    这是莫里第一次说他在同上帝交谈。




 第十二个星期二--谈论原谅


    "临死前先原谅自己,然后原谅别人。"


    这是"夜线"专访的几天以后,天空中阴霾密布。莫里盖着毯子,我坐在他那张躺椅的另一头,握着他裸露的脚。脚上长满了硬皮,而且呈拳曲状,脚趾甲呈黄颜色。我拿着一瓶润肤液,挤一点在手上,然后按摩他的脚踝处。


    这是几个月来我看见那些助手们常替莫里做的事情之一,我现在自告奋勇地要做这事,为的是能更多地接触他,疾病甚至剥夺了莫里扭动脚趾的功能,然而他却依然有疼痛感,而按摩可以缓解痛楚,再说,莫里喜欢有人去触摸他。在这个时候,只要是能使他开心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去做。


    "米奇,"他又回到了原谅这个话题。"记恨和固执都是毫无意义的。这种情绪——他叹了口气——这种情绪让我抱憾终身。自负。虚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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