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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源泉》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安·兰德 | 发布时间: 670天前 | 15110 次浏览 | 分享到:


弗林克银行大楼往东再过三个街区就是黛娜大厦。它比弗林克银行大楼矮几层,也没有什么名气。它结构严谨,线条简洁,展示并强调着内部钢筋骨架的和谐,犹如一个展示它完美骨骼的躯体一样。它并未采用任何其他装饰。除了那锐利的边角以及各个平面的立体感之外,它没有表现其他东西。一行行长长的玻璃窗如同一条条的冰河自楼顶流向人行道。 


纽约人很少注目黛娜大厦。偶尔,难得有一位乡村游客意外地在月光下来到这里,在它面前驻足,不禁啧啧称奇——眼前的幻象可是来自梦境?但这种游客很少。黛娜大厦的租户们说,即使拿地球上任何一幢建筑与黛娜大厦调换,他们都不愿意。他们欣赏大厅与办公室的光线和这里的空气,以及大楼布局中漂亮的逻辑。但是,这里的租户人数不是很多,没有哪个知名人士希望他的公司坐落在一幢看着像个“福利库”一样的大楼里。 


黛娜大厦是亨利·凯麦隆设计的。 


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纽约的建筑设计师们彼此明争暗斗,但都只为夺取建筑行业的第二把交椅。没有人立志去夺第一把交椅。当时,稳坐第一把交椅的人正是亨利·凯麦隆。那时的亨利·凯麦隆可是个香饽饽,很难“抢到手”。等待着接受他服务的主顾们要提前排上两年的队才能排上他的日程,每一座出自他设计院的建筑都由他本人设计。他选择他希望修建的东西去设计。他做设计项目时,主顾们是保持缄默的。他对所有的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顺从”。他从不准许有任何例外。他经历的那些大红大紫的岁月,就像一枚火箭弹,没有人能猜测出它的方向。人们说他是个疯子,但是他给予的东西,无论是否理解,人们总是接受,因为那是由“亨利·凯麦隆”设计的。 


起初,他设计的建筑只有微弱的差异,还不足以吓着什么人。他进行了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实验,只不过是偶尔为之,可这是发生在人们预料之中的事,所以人家并不与他理论。随着一座座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他身上也有一种东西在生长壮大,奋力抗争,逐渐成形,不断上升,最终凶猛地爆发出来。这种爆发随着摩天大楼的诞生来临了。建筑物开始像笔直发射出去的钢铁箭矢一般的拔地而起,没有负重,也没有高度上的限制,而不再像以往那样依靠笨重的石造建筑来层层堆积,层层上升。此时,亨利·凯麦隆就是最早理解这种新奇迹并将这一理念诉诸于形式的人之一。他是最早认同这一事实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一幢高楼必须看起来高才好。正当别的建筑师们诅咒着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一幢二十层的高楼看起来像一栋古老的砖结构的宅子一般矮时;正当他们使用一切可用的办法隐瞒大楼的高度,把它拉回到传统的高度,为它的钢筋遮羞,使它显得巧妙,让它看着古色古香,能给人以安全感时——亨利·凯麦隆设计出线条笔直、外观陡峻的摩天大楼。它们夸耀着浑身的钢筋铁骨,并以其峻拔的高度招摇于世。正当建筑师们为圆柱的中楣绘制带状图案,为门顶和壁炉勾画人字形装饰之时,亨利·凯麦隆抱定决心——不能照搬古希腊艺术;亨利·凯麦隆作出了决断——建筑物不能彼此抄袭。 


当时他三十九岁。他身材矮胖,体格结实,不修边幅,蓬头垢面。他忠实于工作,废寝忘食,很少喝酒。后来,他用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野蛮地谩骂客户,嘲笑仇恨又偏偏故意激起仇恨,表现得像个封建地主和码头搬运工。他生活在一种紧张得膨胀了的激情里,处处惹怒和刺痛别人。那是一团令他个人和别人都忍无可忍的烈焰。那是发生在1892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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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城在密执安湖畔再度复活


~小  说t  xt 天,堂

第二部分


罗马城在密执安湖畔再度复活


芝加哥的哥伦比亚展销会于1893年开幕。 


两千年前的罗马城在密执安湖畔再度复活。那是一个用法兰西风格、西班牙风格和雅典风格以及追随古罗马文化的每一种风格改良过的古罗马城;那是一个由圆柱、凯旋门、蓝色的环礁湖、清澈的喷泉和玉米花组成的“梦幻城市”。建筑师们展开比赛,看谁剽窃得最好,比赛谁窃取的资料最古老,看谁一次援引的原始资料最丰富。它在一个刚刚诞生的国家眼前展示了在旧的建筑物上曾经犯下的所有结构上的罪行。那是一场有如肺病一样的白色瘟疫,蔓延得也像肺病一样迅速。人们来了,看过了,叹为观止,然后把他们所看见的种子带到美国的各大城市去。这些种子生根、发芽,长成莠草,变成有着木制瓦板屋顶及陶立克式圆柱门廊的邮局,变成砖瓦建造的装有铁制三角形装饰的宅子,成为十二个巴台农神殿堆垒而成的阁楼。这些莠草滋长着,蔓延着,遏止了别的一切东西的生长。 


亨利·凯麦隆曾经拒绝为哥伦比亚展示会进行设计,并且辱骂该公司,话难听得无法诉诸笔端,但是可以反复讲述,尽管不是在男女同席的社交聚会上。那些脏话被反复传诵,也有很多的传闻,说他曾经把一个墨水瓶往一位杰出的银行家脸上扔去,这位银行家曾请他设计一座火车站,要设计成位于以弗所古都的月亮女神戴安娜神庙的样子。那位银行家再没有来,别的人也没有来。 


正当他到达漫长而不懈奋斗的岁月终点时,就在他将自己所寻求到的真理诉诸于形体时,最后的障碍也已经在他面前设置好了。一个年轻的国家看着他一路成长,虽然曾经对他有过怀疑,却也已经开始理解他作品的宏伟庄严。然而,在一个被抛回两千年前一场古典主义大惨剧的漩涡中的国度里,他已没有了用武之地和安身立命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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