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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舞舞舞》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左琴科 | 发布时间: 808天前 | 67231 次浏览 | 分享到:


    “到处都有我的房间。”我说,“哎,我总是做梦,梦见海豚宾馆,那里有人为我哭泣。天天晚上做同样的梦。海豚宾馆细细长长,那里有人为我哭泣,我以为是你。所以我才动了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你的念头。” 


    “大家都在为你哭泣。”喜喜说。她的声音十分沉静,仿佛在抚慰神经。“因为那是为你准备的场所嘛!在那里,任何人都为你哭泣。” 


    “可是你在呼唤我。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跑到海豚宾馆找你见面。于是从那里……好多事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和从前一样。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人死了。喂,是你呼唤我吧?是你在引导我吧?” 


    “不是的。呼唤你的是你本身。我不过是你本身的投影。你本身通过我来呼唤你,来引导你。你将自己的影子作为舞伴一起跳舞,我不过是你的影子。” 


    “我掐她的时候,以为她是自己的影子,”五反田说,“以为掐死这影子日后便可诸事如意。” 


    “可为什么大家都为我哭泣呢?” 


    她没有回答。她倏然立起,带着咯噔咯噔的脚步声走到我面前站定。然后双膝跪地,伸出乎,把指尖贴在我嘴唇上。手指又滑又累。接着又抚摸我的额角。 


    “我们是为你不能为之哭泣的东西哭泣。”喜喜低低地说,像在嘱咐我似的说得一字一板,“我们是为你不能为之流泪的东西流泪,为你不能为之放声大哭的东西放声大哭。” 


    “你耳朵还那样?”我问。 


    “我的耳朵——”她粲然地一笑,“还是那样,老样子。” 


    “能再给我看一次?”我说,“我想再品味一次当时的感触,品味一次你在饭店里让我看耳朵时那种仿佛世界都为之一变的感触。我始终怀有这个愿望。” 


    她摇摇头。“另找时间吧。”她说,“现在不成。那并非随时都可以看的。真的,那只能在合适的时候看,当时便是。但现在不是。早晚会再给你看的,在你真正需要看的时候。” 


    她又站起,走进天窗笔直射进的光柱,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在刺眼的光尘之中,其身体看上去似乎即将分解消失。 


    “我说,喜喜,你死了吗?” 


    她在光柱中飞快地朝我转过身。 


    “指五反田?” 


    “是的。” 


    “我想是五反田杀的我。”喜喜说。 


    我点头道:“是吧,他是那样认为的。” 


    “或许他杀了我,对他来说是那样。对他来说,是他杀的我。那是必要的,他只有通过杀我才能解决他自己,杀我是必要的。否则他走投无路。可怜的人!”喜喜说,“不过我并没有死,只是消失而已,消失。转移到另一个世界上去,就像转乘到另一列并头行驶的电车上。这也就是所谓消失。懂吗?” 


    我说不懂。 


    “很简单,你看着!” 


    说罢,喜喜横穿地板,朝对面墙壁快速走去,直到墙壁跟前也没放慢脚步,随即被吸入墙壁消失了。鞋声也随之消失。 


    我一直望着将她吸入其中的那部分墙壁。那只是一般的墙壁。房间里间无声息。惟独光柱中的尘埃依然缓缓飘浮。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我用手指按住,仍旧盯住墙壁不放。想必当时——火奴鲁鲁那次——她也是这样被吸入墙壁之中的。 


    “怎么样,简单吧?”喜喜的声音传来,“你不试试?” 


    “我也能行?” 


    “我不是说简单吗?试试嘛!径直往前走就行,那样就会走到这一侧来。不能怕,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拿着电话机从沙发站起,拖着软线往将她吸入其中的那块墙壁走去。接近壁面时我略有犹豫,但没有放慢速度,兀自将身体朝墙壁碰去,不料却无任何碰撞感,不过是穿过一堵不透明的空气隔层,而仅仅觉得其空气的构成有点异样而已。我提着电话机再次穿过那隔层,返回我房间的床前。我在床边坐下,把电话机放在膝头。“是简单,”我说,“简单至极。” 


    我将听筒贴在耳朵上,电话已经挂断。 


    莫非是梦? 


    是梦,多半是梦。 


    然而又有谁晓得呢?




 舞!舞!舞!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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