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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刘山人 | 发布时间: 762天前 | 3924 次浏览 |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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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

常锦胜提着两瓶二十年52度西凤酒,喜嗞嗞地走进家门。

今天是老仗人徐润生的六十岁寿诞,常锦胜最近就惦记着这一天。徐春珊看着丈夫手里提的东西,大睁着两眼问:“怎,这是不过了?”

常锦胜眉头一挑笑喜喜地说:“这不是咱爸过生日吗,孝敬老人家是应该的。”

“你以为你是马云还是许家印啊?这不是抽疯吗?”徐春珊回过头来不再理常锦胜。

“不就是千二八百吗?只要老爷子高兴不就行了?”常锦胜站在身后看镜里的老婆一脸媚笑。他看到老婆修饰得娇媚无限,心里一下子荡漾起来,凑上去要吻她的脸蛋,徐春珊忙一把推开说:“人家刚擦的粉。”看徐春珊不迎合他只要作罢,提起桌上的酒瓶准备出门。

徐春珊的娘家在村子东头,离常家也就是七八十米的距离,常锦胜非要开着车过去。徐春珊知道他这是在显摆。不过她也想坐坐自家的车,花十多万买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呢,两个人心里都新鲜着,她正准备考个驾照呢。徐春珊把头探出车窗外,扑面凉风把她的长发吹散的飘扬起来,他惬意地摔摔头,感觉自己就像天使。嘀嘀的喇叭声把她从嗅美中拽回来,她这才注意到车前有一对鹅悠然地和他们对峙着,不管常锦胜怎么按喇叭就是不离开,还伸长脖子嘎嘎地和他们挑战。徐春珊生气地说:“你不能绕开它们?”

常锦胜也生了气说:“这么窄的路我咋绕?你就不能下去赶走它们?”徐春珊气哼哼地摔门跳下车去赶鹅,常锦胜乘机一踩油门哧溜一下窜到老仗人的大门前。徐春珊紧走几步赶过来气恼道:“你就不能等等我?害得我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常锦胜也不示弱:“这才几步地,至于吗?”两个人正在车前拗气,春珊妈王翠欢欢地迎出大门。

春珊是家里的独生女,王翠望着春珊满眼都是彩。几乎天天都能见到面,可就是稀罕的不行。她紧走几步赶过来说:“刚饨出来的鸡,就等着你们开锅呢。”。王翠往车里眊眊问:“孩子呢?”

“放他妈那儿了,我不想带,烦死了。”一见着母亲,春珊早把和锦胜拗气的事丢到脑后,她拉着母亲的手臂往院子里走。锦胜提着两瓶红彤彤的西风酒笑盈盈地跟在后面。王翠不满地摇摇头说:“这还是亲妈吗?”

徐润生坐在院子里修理镰把,他的目光穿过三个人直接放到锦胜的新车上。锦胜忙不失时机地说:“爸,我带您兜兜风去?”徐润生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修理他的镰把。春珊见父亲不理锦胜,指着锦胜手里的酒说:“爸,你看锦胜给您买的好酒。”徐润生看看酒瓶裂开嘴笑了,问:“多少钱?”锦胜很有些自豪地说:“不贵,才一千八。”徐润生的脸立马拉下来说:“嘚瑟。”

王翠亲手擀的面条已经白白长长地晾在案板上,屋子里飘散着饨鸡肉的香味。春珊等不及王翠给她弄,自己揭开锅盖夹出一块肉放进嘴里。王翠问:“香不?”春珊点点头说香。王翠喊徐润生吃饭。徐润生慢腾腾地走回屋子坐到饭桌前。锦胜再不敢嘚瑟他的酒了,王翠抓起酒瓶子瞅瞅笑着说:“我看看这一千多块钱的酒和咱那二锅头有啥区别?”说着他给徐润生倒了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问锦胜要不要,锦胜摇摇头说开车呢。徐润生瞅一眼女婿说:“你快拉倒吧,两步地还开车呢。”王翠说:“喝点,不碍事的呀,”说着她向锦胜挤挤眼,“这么好的酒便宜他一个人多亏呢。”

春珊和锦胜同时举起酒杯祝贺老爸生日快乐。徐润生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锦胜拿起酒瓶给徐润生斟满,看似无意间随口问道:“爸,听说咱们村的大水库往出承包呢?”

徐润生酒带半憨地说:“狗日的,平时都不当回事,想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这回听说要承包都急眼了。”

锦胜试探着说:“一个破水库能有多大赚头?”

徐润生说:“这你就不懂了,咱那水库要是有人好好地经营,一年打闹个一二十万不成问题的呀。”

锦胜又给徐润生倒了一杯酒说:“爸,我和春珊商量着想把水库承包下来,等过上几年给您和妈也盖他个二层小洋楼住住,让您二老也享受享受城里人的生活。”

春珊正吃着饭,差点让锦胜的话呛着,他几时和自己商量过承包水库的事?她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徐润生问锦胜:“果园收入不好?”

锦胜说:“还行,今年卖了十万。”

“汽车修理铺生意不行了”

“还行,和往年差不多。”

“这不行了,你看你,小车也开上了,存款也有了,你看咱村的王义,还住着两间土丕房。”徐润生有些微醉。

锦胜说:“爸,承包给谁还不是您说了算。”

“那不一定,竞标,谁竞住算谁的。”他抬起头看一眼锦胜说,“不过,你就别起那个哄了,你看你,一个果园,一个修理铺,已经跑到别人前头了,一个人富不算富,全村人富才算富。”锦胜暗使眼色让春珊说话,春珊笑着不语。徐润生冷不丁说:“乘早别去。”

锦胜急道 :“为啥?”

徐润生醉了,斜晃着身子走进里屋睡觉去了。常锦胜心里有点不高兴,这摊上个当支书的老仗人,别说沾光了,连正常权益都要剥夺?

从岳仗家出来,常锦胜闷闷不乐,春珊警告说:“那事你想也别想了,我爸那德性你不晓的呀?”春珊的话让常锦胜灵光一现,突然开了一窍。他对春珊说:“你先回,我有事。”他把春珊放到家门口,掉转车头就走。

王义和媳妇小玲子正在地里收水稻,虽然是农历九月天,可太阳还是火辣辣地热。他摘下头上的草帽呼扇着给满是油汗的脸降温,猛然看到常锦胜西装革履地向这边走过来,他嘴里抽出一缕淡淡的嘲讽。两个人同生同长在一个村子里,一起玩闹了二十几年,却不料想日子过的有天壤之别。

常锦胜走到近前,王义说:“稀罕。”常锦胜掏出一盒芙蓉王扔到王义的手中,王义也不客气,抽了一根刁在嘴上其余的全揣到兜里。田埂上都是湿土,两个人走出田埂坐到水泥路畔闲侃。

常锦胜说:“听说咱们村的水库要往出承包?”

王义说:“包不包管咱屁事。”

常锦胜说:“你把它承包下来,养鱼得了,换一种活法。”

王义把烟屁股往土里恨劲安下去,叹了口气说:“你说的轻巧,不用投资鱼自然就能长出来?我哪有那资本呢。”

常锦胜看看王义认真地问:“你真的没心思承包?”他见王义摇头,继续说,“要不你帮我竞标吧,事成我定有重谢。”

王义看一眼常锦胜笑说:“你拉倒吧,这事还不是你老仗人说了算?你跑我这儿装蒜来了。”

常锦胜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说真的呢,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真能把这个标拿下来,”他抬起头望望王义放在田埂上的破自行车,“我给你买辆电动踏板摩托车。”

“真的?”小玲子什么时候站到背后的,他们一点也没觉察到。她朝常锦胜道:“你说话算话?”

王义回过头来白她一眼说:“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小玲子说:“你晓得什么呀,一辆踏板电动摩托得三四千,我看他是说着玩的呢。”

常锦胜一拍胸脯说:“我常锦胜一言九鼎。”

小玲子不等王义做出反应:“那好的呀,我们也一言九鼎。”

常锦胜看王义。王义一头雾水,他看着常锦胜说:“你搞啥子名堂?你不去跑你家老爷子,跑我这儿搞鬼?”

竞标会设在村委会大院,有人专门从外地开着车赶回来竞标。会场内连常住带外出打工的村民几乎全部到齐,人们嚷嚷着开始吧,咋还不开始?徐支书和村长对坐着抽旱烟,就是不开口。

王义一出门不到五十米自行车轮胎上扎了颗钉子,他捣鼓了半天没修好,只好推着往村委会跑。王义抹着汗闯进会场,脸花得像登台唱花脸的小丑,逗得一会场人大笑。徐支书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宣布:“开会!”

承包水库的标底是两万,人们先是五百五百地往上加,最后有人一次往上加到五千。王义不敢再加了,回过头来看常锦胜,常锦胜示意他再加。“五万!”王义说。

当、当、当!徐支书没等别人做出反应,举起手中的小铁锤连敲三下。徐支书的举动把大家整蒙了,随之一片哗然:“徐支书,我们还要竞哩,你这是干嘛?”“对的呀,我们还要竞标呢!”徐支书把眼一瞪说:“要竞咋不早出声?你们看,我这锤都落下去了,咋办?”说完他抓起小铁锤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众人都觉得吃了眼前亏,可支书都走了和谁说理去,只好都悻悻离去。

今年的秋水稻收成真好,家家户户都存的仓满屯满,徐润生正盘算着联系一家出价高一点的收购站,大家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多赚一块是一块。天阴沉着,看样子是要下一场雨了,徐润生把衣服上的拉链拉上,向着村子东头的公路走过来。

徐万城家的二小子开着一辆加长130汽车迎面开过来,不管徐润生怎么向他招手,理都不理,哧溜一下子驶过去了。徐润生骂了一句:兔崽子。他看到徐键和张诚在路边上等车,也凑过去。两个人只管说话,好像他不存在一样。徐润生问:“你俩个进城?”徐键嗯了一声,张诚头都没抬。徐润生在村里当了三十多年的村支书,这是有史以来从没有过的待遇。他心里清楚,这两小子还在记恨那天的竞标会呢,他在心里冷笑:你两个都有手艺,随便揽个活就能挣到钱,和王义计较个啥?他这样一想倒有点看不起这两个小子了。

徐键实在憋不住了,他对徐润生说:“叔,您这事办得真不咋地。”

徐润生一头雾水,他问:“咋?有屁快放。”徐键是他的堂侄子。

“您有心把水库承包给锦胜,也没必要把我们大家拉进来当猴耍。”

“你小子放的啥狗屁?”徐润生恼了。

一辆大巴哧溜一下停到身边,徐键和张诚迈脚踏上车去。徐润生定在那里没有动,等大巴走过去他转身向村子东头走。

水库上正干得热火朝天,常锦胜站在那里指挥着六七个人在加固坝堤,水库中央有两艘小般在打捞水中的杂物。徐润生一看这阵势,怒上心头。他气喘嘘嘘地爬上坝堤,直视着常锦胜说不出话来。

常锦胜看到徐润生先是一怔,接着谄笑说:“爸,您,您过来了?”

“这咋回事?”徐润生怒吼。

常锦胜压低声音嗫嚅着说,“是王义,王义没钱投资他……”没等他把话说完,徐润生大步流星地往村子里走去。

小玲子把新电动摩托擦抹得亮晶晶地耀眼,两口子喜嗞嗞地围着电动车转圈圈。看到徐润生唬着个脸走进来,王义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在竞标这件事上,他本以为常锦胜和徐润生窜通好了拿他做当箭牌使。从竞标会上回到家,他在心里还对徐润生生出些看法,所以常锦胜带着他去城里买摩托时,他一点都没客气。今天这老爷子一脸杀气地找上门来,不是竞标的事,还有啥事呢?小玲子嘴甜甜地喊了声:“叔,屋里坐。”

徐润生直接指着王义的鼻尖问:“咋回事?你给我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吗?”

王义看到徐润生是真生气,心里打起鼓来,他声音低低地说:“是,是锦胜,锦胜让我给他竞标。”

“你为啥不给自己竞?”徐润生恨声道。

“我。我哪有钱呢?”

“你,你真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没钱不能想办法吗?活人还能叫尿憋死的呀?”徐润生骂着向四周扫了一圈说,“你看看你,就准备一辈子住在这破屋子里过呀?”他说到了痛处,王义惭愧地低下头。“村委会决定明天重新竞标,来不来随你。”说完徐润生头也没回,走出大门去。

“重新竞标?我们已经投进去一万多块钱了呀?”春珊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对着母亲诉苦,“爸这纯粹是不讲道理,我们也是经过合法竞标得来的呀?”王翠说:“谁叫你家锦胜使那些花花肠子的呀?现在弄得你爸在村子里里外不是人啦。”春珊气道:“他就是个土皇帝,不进道理的南霸天。”春珊对着母亲发了一通脾气,看着扭转不了乾坤,只好带着气回家去了。

重新竞标,村子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这次的人数没有前一次多,可除了那些在外打工的,在村子里的人几本全到。标底从上次的五万起价,常锦胜第一个加到五万五,有人加五万六、五万七……一直加到六万,没人再往上加了。徐润生给王义使眼色,让他再加。王义嗫嚅着说:“六,六万一!”常锦胜立马加到六万二,他这次是在和老仗人叫板。徐润生在村长耳边嘀咕了几句,突然头嗑在桌子上不动了。春珊第一个冲上台去喊:“爸,爸你咋啦呀?”常锦胜也跟了上去。村长说:“你爸是不是在屋子里闷着了,搀出去透透气。”春珊和锦胜搀扶着徐润生从后门走出来,锦胜紧张地说:“爸,咱上医院吧。”徐润生有气无力地说:“不用,歇歇就好了。”说着他坐到一块大石头上。

过了不到半袋烟的时间,有人陆陆续续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常锦胜说:“爸,您要是没事我还进去竞标呢。”徐润生扯开大嘴一笑说:“还竞啥标呢,你没看见会都散了?”常锦胜瞪大眼喊了一声:“爸!”春珊也回过味来,她怒气冲冲地说:“你是我亲爸吗?”常锦胜气得摔开手要走,徐润生一把拉住说:“你们俩个给我坐下,我有话要和你们说。”常锦胜不情愿地把头裂到一边。

徐润生对着常锦胜的背说:“锦胜,王义是不是你的朋友?你看看你们,住得小洋楼,开得小汽车,小两口想去那转就去那转,王义一家三口还挤在一间破土房子里,他骑的那辆破自行车,还是他爸那年开劳模会上得的奖品呢,你们就忍心看着他这样过下去?我还是那句话,一个人富不算富,共同富才是真正的富。爸希望你们不光把这次机会让给他,还希望你们能再帮他一把,这不是为了爸爸,是为了你们,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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