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王宝根手里攥着五百块钱坐在赌摊上不敢出手，宝官喊：“压，压！”王宝根在心里思谋：肯定是个三，没跑。宝官又喊：“压，压，不压开盒啦！”只见宝官两手一抖，嘴里念念有词：“免幺去四！三上有宝！”王宝根恨得直打自己的手背，为啥瞅好了不往上压呢？坐桩官清点摊子上的钱，只赔压到三点上的钱，其余全收。坐桩官清理完场子，接着喊：“压，压，压！”

王宝根回头和一个叫连生的说：“这回是个幺，没跑。”这个叫连生的连压五个黑独，输了有三万多，他瞅一眼王宝根问：“你说是个幺？老子连压五个黑独了，这回听你一回，就这两万，输赢就是它了。”说着把两沓百元大钞架过王宝根的肩膀甩到幺上。宝官尖着嗓子喊：“压压压！再不往上压就开盒啦！”他看看没有人再往上压钱了就喊：“免三去四！幺上有宝！”连生喜得拍拍王宝根的肩膀说：“你小子真行，不愧是宝摊上的老手。”坐桩官往连生那两万上加了四万，连生抓起六万块钱喜得眉开眼笑，王宝根这一下更是追悔莫及，他看着连生手上的钱两眼放光，在心里直骂自己讨吃鬼，好好的机会怎就给了别人？他涎着脸向连生伸出手来说：“老兄，这也不能叫哥给你白谋了呀？好赖也得表示表示啦？”连生把他伸过来的手一把掌打下去，讥讽地说：“你谋的？你谋住了咋不往上压？还不是不敢确定?是我命大！”

坐桩官清点完摊子，宝官把手一举又喊：“压压压！”王宝根这回不再犹豫了，他看看宝官的脸色，再看看宝摊上的杠杠，心一恨牙一咬把五百块钱甩到幺上。有人小声说：“难道这回是个沓皮？不可能。”连生正准备跟着王宝根下柱，被后面的声音制止了，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返到四上。宝官喊：“赶快压，赶快压，不压开盒啦！”王宝根的手伸出去又拉了回来，他还是坚信自己谋得不会有错。他扯开嗓子喊：“开开开，赶快开。”只见宝官盯住摊子上的一滩钱喊：“免幺去三！四上有宝！”王宝根的脸一下子灰下来，自己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一巴掌，手都伸出去了，为啦就没重放放呢？他回过头来看连生，连生眉毛都笑歪了，他斜眼瞅着王宝根笑说：“看到了吧？这全凭老子的手气好。”王宝根这回嘻皮笑脸地说：“借点，少借点。”连生盯了他一眼随手抽出两张钱甩到他手上。

王宝根这回不能随便压了，他现在就指望这两百块钱再翻点本钱。他这回只压板板杠，这样保本的机率大些。王宝根把两百块钱压到三四杠上，他看看觉得有些不把稳，眼看着宝官要喊了，他眼疾手快地把二百块钱抓起来放到幺三杠上。只听宝官喊：“免幺去三！四上的宝！”王宝根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他明明是压住了，为啥偏偏要挪那一下子呢？他回过头来又向着连生伸出一只手来说：“再借点，我就不信今天手气这么败。”有人笑说：“你还是赶快回家吧，你还老江湖呢？你忘了一句话？情场得意，赌场失利。”有人哈哈大笑说：“要想赢钱，你可记住，离你哪小媳妇远点。”王宝根突然想起回家要钱和香梅打架的事，他在心里恨道：“都是哪贱货冲了老子的霉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那柱银钱做了本钱。”他再看看连生怀里抱着的十几万块钱，心里更痒痒，要是把娶香梅的那些钱放到这里，说不定赢得比他还多。连生看他还盯着他的钱看，就问：“想借？”王宝根说：“翻起本就还你。”连生两眼眯成一条缝，邪笑着说：“借不能白借，你得打个借条，五毛钱的利。”王宝根把眼一瞪说：“你也太狠了吧？你咋不抢银行去？”连生说：“不借拉倒。”说着就要往出走。王宝根忙拉住说：“借借借，不过利息再少点。”连生不看他扭头就走，王宝根拉住不放手说：“借借借，拿一万来。”连生说：“你先打借条。”说着掏出一个空烟盒自己先打好底稿，王宝根把空烟盒放到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王宝根三个字。

王宝根拿着一万块钱这一下又活犯起来了，他吆五喝六地这儿放五百，那儿放一千，不到一个小时又输了个精光。连生一直盯着眼看他，等他把最后一千元输掉后，连生慢慢地退出来，站在人群后等着他。王宝根把最后一点本钱输尽后，回过头来又瞅，他瞅了半天，对身后的一个后生说：“借哥一点钱，哥翻起本来就还你。”哪后生说：“我哪有钱借给你，有钱我自己不会压？”呛了一鼻子灰，王宝根还不死心，他在人群中乱瞅，瞅了半天在人缝中看到连生站在最后边抽烟。他跳下地挤出来笑嘻嘻地对连生说：“再借点。”连生故意说：“还想借？到时候还不上怎办？”王宝根说：“肯定能还上，还不上你剁我一只手。”连生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说：“剁你一只手能起啥作用？其实你家里有的是钱，你不用，跑我这儿借，真是端着金碗讨饭吃。”说着他看着王宝根坏笑。王宝根说：“哪有啊？有我还向你借?”连生笑着说：“你哪小媳妇不是钱，有那么好的媳妇何愁没钱花？”  

王宝根现在想起香梅来就恨得牙根直痒，都是她今天闹得他手气才如此败。王宝根恨声说：“她？别给我添霉头就阿弥陀佛啦。”连生一本正经地说：“她就是你的摇钱树，只要你肯，我保你将来有花不完的钱。”王宝根盯着眼看连生，连生父亲开过煤矿，听说有几个亿的财产。王宝根明白连生的意思了。连生说：“不同意拉倒。”说着就要往出走。王宝根现在输得眼睛都红了，他想：不就是个女人吗？反正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有啥金贵的？做一回又磨不了肉去不了斤。他对着要走的连生咬咬牙说：“三万，再把刚才的借条也抵了。”连生说：“口说无凭，咱立个字据。四万块钱我包她一个月。”见王宝根不出声，连生说，“四万块钱一个月，这也算你老婆金贵了，咱们这里的行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拿上这些钱找多漂亮的妞没有？我是看你现在困难，有意拉你一把。”他看到王宝根还在犹豫，就说：“要不这样，你先拿上三万，你今天要是还上，我一分利息不要，你今天要是还不上，就依我说的办，怎样？”王宝根一听有迂回的余地，他就不信，他王宝根今天就这么手败？说不定他借着连生这个钱就能翻起本来，还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呢？这回是他先说：“口说无凭，咱先立个字据。”连生立马又掏出一个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