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魏小强从派出所出来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小王把车停到赵三海家的大门口，魏小强说：“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小王说：“是你的老婆，又不是我的老婆，要是我的老婆……”

        魏小强说：“我咋闻出一股醋味？要是你的老婆你会怎样？”小王不做声只是笑。魏小强说，“说真的，我这心里不知是咋啦，一看见她就——反正说不来是怎样。”魏小强下了车央求说，“走吧，一起进去。”

        小王把车灯关了说：“我不进去了，你麻利点，我一会还有事呢。”

        魏小强扒到车窗上笑着说：“该不是我们家老爷子让你去接马丽苹吧？”小王没做表示，没有表示就是有所表示，两个人心知肚明。魏小强管不了魏武德，他也懒得管家里那些破事，在这种事上他比黄丽梅看得开。

        魏小强站在窗前就着灯光往屋里瞅，一家人正围成一团看电视，魏变生挨着李莹，她边看电视边和李莹说话，李莹笑得很勉强。魏小强又想起早晨的事，也不知李莹和赵三海一家说了没有？要是说了他这张脸往哪搁？有心掉头就走，这走了怎办？难道真不要这个媳妇了吗？他哪里舍得？他犹豫一阵硬着头皮走进来。赵三海老婆改生说：“小强？”见魏小强过来，一家人脸上都有了笑容。上午李莹一个人过来，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问又不说。一天没见小强露面，赵三海心里像吃了冰，从前胸凉到后背，他一直希望魏小强和李莹结婚后能改邪归正，这样他才能对得起这个外甥女。魏小强一出现一家人提着的心都放下了，魏改生忙让座。魏小强装得没事人一样说：“不啦，我接莹莹回家。”说完看李莹。李莹低着头抠手指头。

        赵三海说：“莹莹回去吧，小强来接你了。”李莹眼里的泪水噙也噙不住，巴嗒巴嗒地往下掉，坐在那里没动。

        李莹的眼泪像清徐老陈醋，把魏小强的心泡得直犯酸，要不是当着赵三海一家，他也一定哭个稀哩哗啦。赵三海心疼外甥女儿，对魏小强难免有些怨气，这小两口吵吵闹闹不算个事，可李莹出来一整天，都这个时候了魏小强才露面，他自己感到魏家有些瞧不起李莹，或者是魏小强没把李莹放在心上。赵三海绷着脸说：“小强，我们家莹莹配不配你？”魏小强一愣怔忙说配配。赵三海又说：“既然配你就要好好地待她，她离家远，嫁给你你就是她的亲人，你要是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我也没脸再见她的父母亲了，当心我和你没完。”

        魏改生怕赵三海的话魏小强受不了，忙打圆场说：“这小两口哪有不吵闹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吗？小强别受你姐夫的制，他是亲他外甥女，咱还是一家人呢。姐向着你。”说着她拍拍魏小强的肩，“回去好好哄哄你媳妇，刚结婚开心点多好？”魏小强说我知道。他的眼睛一直瞅着李莹。

        赵三海说李莹：“回去吧。”

        李莹还不动，魏小强过来拉李莹的手柔声说：“回吧。”

        魏变生对魏小强说：“小强，你不能欺负莹莹，你要是欺负她，除非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饶不了你。”说着她帮着魏小强往起拽李莹。

        魏小强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小王听得门响忙打亮车灯。李莹在众人的簇拥下连拉带拽上了车，赵三海不放心扒到车窗上说：“莹莹，结婚了别还像小孩子，动不动就使性子，回去两个人好好地过，把心里那些个东西全忘了吧。”李莹本来不哭了，听到赵三海的话眼泪又由不住地往出涌，她把脸扭到一边。魏小强让小王开车，他在黑暗中拉住李莹的一只手，李莹越往出挣，他越攥的紧。李莹的脸一直扭向车窗外，黑暗能使她狂躁烦乱的心找到依附，在黑暗中把那个使她变成女人的人隐埋深处。不像早晨，那句话一从他的口里蹦出来，就赤裸裸地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她毫无准备，只有带着伤痛狼狈跳跑。

        “冷吗？”魏小强小心地问。李莹现在对魏小强的表现成短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无法对他的关爱做出表示。虽然他不顾她的感受揭开她带血的隐痛，但她对他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更无法尽快进入自己应有的角色。魏小强把李莹的一只手放到他的胸口上，让她摸他的心跳，以表示对她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