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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刘四少爷一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刘山人 | 发布时间: 841天前 | 1079 次浏览 | 分享到:

刘四少爷

 

    金秋时节,农民们的收获是沉甸甸的粮食。刘氏家族收获的不光是粮食成垛白花花的银元也是缸满囤满。刘四少爷感觉不到拥有这些东西的喜乐,因为他的日子年年依旧,日日如此,只不过是多添一岁而已。如有人问:你的钱是哪儿来的?他会说:爹给的。衣服是哪儿来的?他会很不屑地说妈给做得呗!那你们家的粮食呢?仓里有的是,你想要我给你拿去?刘四少爷的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

刘四少爷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开豆腐店王老板的儿子王坤,一个是杂货铺的三少爷李贵。这李贵大他们两岁,在有些事情上就显得比他们两个精通熟络,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三个人经常是同出同进,刘四手里常拎着个鸟笼子,迈着方八字,鸟笼子在手里晃来荡去,一副闲散的样子;王坤则是手里提着一根文明棍,走起路来故意把棍子碰地,发出嘎嘎的响声;李贵倒是两手空着,但一刻也不闲着,遇到姑娘媳妇总要上去蹭一下子,要是招来白眼,还冲着人家涎脸坏笑。三个人整天吊儿浪荡,久而久之,南关三少就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县城成了“名人”。

一天下午,三位少爷各有所长地在街上闲逛。走着走着刘四猛然说:“看那腿!"

王坤扁着嘴说:“腿有啥好看的?”但还是顺着刘四的目光看下去。只见一位细眉秀目的小巧女人,穿着一件碎花棉缎旗袍,叉口开的很高,两条白藕般的秀腿就露出了大半。他还是不由地“咦”了一声。李贵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一条腿吗?要看咱就看最好的。”

“最好的?”刘四和王坤一时兴起,问最好的在哪儿?咱一定得看。李贵挤着小眼睛神秘地说:“老土,还是少爷呢,跟我来。”刘四和王坤兴奋的脸都涨红了,跟着李贵像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

三个人七拐八弯来到一座大宅前。门楼很高,两个大红灯笼在太阳的照耀下剌的人眼花缭乱。顶上横着一块大匾,上写着“怡情院”,书法倒是不差。刘四抬头一看就说:“台(怡)情院?啥地方?”他看到大门内站着两三个修眉画目的女人,穿得花枝招展。刘四觉得俗粉气太重,没有街上的那个女人爱看。

王坤说:“看这腿还不如回去看你媳妇的哩?”

李贵不耐烦地说:“行啦,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好啦。”

三个人正说着话,突然从里面冲出三四位香气扑鼻的女人,热情地抢着拉他们的手臂。

“哎,李少爷,好久没来了?”

“哎吆吆,这不是南关三位少爷吗?”

“哎,吆,喂____!”

女人们拉着他们的手,红艳艳的嘴唇几乎贴到脸上。李贵嘻嘻哈哈,捏一下这个的脸,拍一下那个的屁股。刘四和王坤有些拘谨,对这突如其来的女人不知如何应付。刘四觉得这些女人一点也不好看,就后悔不该来。女人热乎乎的胸脯拥着刘四少爷走进一间小屋。他还没细看女人的脸,湿润润的嘴唇就盖在他的唇上,堵得刘四有点喘息。女人的手像柔水流云,又像清风细雨,把个刘四揉搓的亢奋激昂,欲罢难挨。刘四家里虽然有童养媳,但他从来没想过对她有男女之事。女人引领着刘四爬山过河,风雨雷电.......一时间刘四体会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冲激与快乐。这就是李贵所说的“好事”吗?事后刘四疲惫地想。

从此刘四浪荡的生活又多了一条内容。

           

                         

 

刘四少爷手里拎着鸟笼子从赌场出来,圆脸笑成一朵花。嘴里唱着小曲:“晴天、蓝天、蓝个盈盈的天,我和那个妹子来逛街,买个头钗你莫要嫌........

他今天手气好。突然想起要给童养媳买个头花,他昨天在妓院看到女人戴头花挺好看的。

童养媳小他两岁,今年十六岁,是个外地人带来的。那人说是给孩子一个活头,丢下人就走了,那年她四岁。童养媳叫翠花,是刘四少爷的奶奶给起的。她先前的名字没人知道。翠花刚进门的时候穿一件褪了色的碎花小袄,上面打了好多补丁,破棉裤腿吊的老高,两只脚脖子冻的发了紫。一双眼睛泪汪汪的,一副可怜相。当时小刘四过去就抱住翠花的一双小手说:“来,我给你暧暧。”刘四的举动逗得一家子大人笑成一团。从此小刘四就觉得照顾翠花是他义不容辞的事。谁要是欺负翠花他第一个不答应,就是奶奶和妈妈骂翠花几句他也都会不高兴。刘四常把家里人给他的吃食分一半给翠花。要是翠花正在涮碗或洗衣服腾不出手,他会一口一口地喂到她的嘴里。这些举动要是被婶婶、嫂嫂们看到都要取笑他会疼媳妇,他会笑的很开心。

街上的黄土马路被太阳照的反着青光,熙熙攘攘的人流搅得尘土飞扬。刘四少爷眯着眼在卖女人物件的摊上寻觅。只见摊上摆着钗子、卡子、绒花,五颜六色,琳琅满目,他看花了眼不知买那枝好。其实他也不是个会讨女人欢心的人,干这种事总是有些难度。他有点灰心,正忧郁间有个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他一下,然后像箭一样射出去老远。他还没定神,只见包子铺老板手里握着一根擀面杖追了过来,嘴里恶恨恨地骂着:“操你个龟孙子,你给爷偷?你个小讨吃.........”刘四就见那个包子铺老板简直是用飞的速度扑向那个小乞丐。包子铺老板拧着耳朵把小乞丐从地上揪起来。小乞丐的嘴几乎咧到耳根,两只脏呼呼的小手护着被老板揪着的那只耳朵。两个白呼呼的包子飞出老远。

“你再敢偷不偷?”包子铺老板狠狠地在小乞丐屁股上踢了两脚。

“哎呀!我再也不敢啦!”小乞丐用乞怜的眼神看着老板,希望他把拧耳朵的大手放开。

老板手上更加了一把劲:“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小乞丐被包子铺老板拎着耳朵几乎从地上提起来。他痛的泪水涟涟:“哎呀!哎呀!”

周围围了好多人,看是人类的本性,在看的过程中有一部分人中或多或少地会增加些内容,或责备、或幸灾乐祸。围观的人愈多,包子铺老板愈激动,好像注射了过量的兴奋剂。他的巴掌在小乞丐的脸上雨点似的左右搧着,还不时地向人群里炫耀。

小乞丐的头缩在两肩之中,好像要缩回肚里,两个脏乎乎的小脸立时肿胀的通红,包子铺老板还不肯罢手,像抓小鸡般把他拎在手里。

刘四少爷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就是几个包子吗?至于吗?”他晃悠着鸟笼子,歪着头对包子铺老板投来十二分不敬的目光,“你几个驴的岁数啦?他不就是个孩子吗?”

包子铺老板正在得意之时,那容得下这样言语。把小乞丐推倒在地上冲着刘四少爷发怒:“嘿,嘿嘿!他从小不学好,长大像你就麻烦啦!”

“你再说一次?”刘四少爷急了眼。

“他偷包子还有理啦?”

“偷你啦,你咬球呀?‘

"你?这像个少爷说的话吗,啊、像个少爷说的话吗?“他面向观众,以求同情。老板的火气一下子转向刘四少爷,也顾不得地上的小乞丐。小乞丐的目光又落在那两个被人踩扁的包子上。他不顾浑身的疼痛撞进人群,拾起两个沾满泥土的包子就往嘴里塞。

小乞丐的举动惊呆了刘四少爷,他顾不得包子铺老板的凶像,冲上前从小乞丐手里夺下泥包子扔的远远的。刘四少爷鼻子酸酸的,这种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他拉起小乞丐来到包子铺老板的面前问:“你的包子多少钱?”

包子铺老板一愣神,说:“两个一角。”

“那些呢?”

“那?”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不远处包子铺门前高桌上垒的小山一样,白晃晃一大筐白面肉饯包子。

包子铺老板有点不相信,问:“你全要?”

“全要!”

“十个大洋。”他开了个天价。

刘四少爷掏出十个大洋,拉着小乞丐朝包子铺走去。

小乞丐闻着香气四溢的肉包子,像做梦一般,他说:“哥,我吃不了这些。”

“吃不了拿回去慢慢吃。”

“我背不动。”

“我给你顾个车。”

“能不能给他们也吃?他们也很饿。”

“随你。”

        

                           

 

日本人是从西门杀进来的。刘日林拉着小毛驴,驴背上坐着媳妇春花。刚进北门就听的西门边上炒大豆似地干吧吧的响声,挺热闹,以为是谁家娶媳妇呢。他本来是个爱热闹之人,在毛驴背上猛拍两把赶着往西门走,来看个热闹。刚拐过钟楼就见迎面跑来一群人,边跑边喊:“进兵啦!进兵啦!”刘日林心想,不就进个兵吗?跟咱老百姓有啥相干?再闹腾也吃不了个人.......他心里想着就拉着毛驴站定看别人跑。

春花说:“咱也跑吧!”

刘日林说:“慌啥哩?能吃了你?”

第一个映入刘日林眼帘的是一面白布旗,旗上火盆大的一个红圆球。刘日林觉得新鲜,接着瞭见一队穿黄服,打绑腿,头上戴小掩耳帽的兵举着带剌刀的洋枪,东砍西剁。人群像乱了营的兵,呼爹喊娘在剌刀和枪声中东倒西歪,鲜血像冲天的龙注此起彼伏。眼前霎时的景象把刘日林夫妇惊呆了。先前是没想跑,现在是惊得不知如何跑。春花说:"跑啊........。”刘日林一下子回过神来,刚要起步,只见春花的绿绸袄后背上像盛开了一朵牡丹,通红无比,人软绵绵地从驴背上栽下来。刘日林忙抱往喊:“春花!........”春花已是气若游丝。他的悲忿还没有完全吼出来,就觉得背上凉飕飕地一痛,猛然回头,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嗤着嘴,白牙上的鲜血鲜亮欲滴,吸血鬼似地对着他的面。他本能地用手去抓刀。喇啦一声,八个指头齐唰唰地断裂。血淋淋的剌刀再次伸进他的口腔,残酷的刽子手把剌刀从口腔直插咽喉,从咽喉直拉下肚皮。一道三尺多长的口子把他的内脏全部流落到肚外。刘日林的双目就这样圆睁着,至死也没闹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整个云州城笼罩在极度恐慌之中。西门一条街血流成河,死尸满街。日本鬼子兴犹未尽,举着滴血的剌刀,嗤着沾满鲜血的大口,挑起已断了气的死尸或气若游丝的半死人见坑填坑,见井填井,叽哩哇啦地吼着,其情其景触目惊心。眼看就要杀过钟楼。钟楼上突然传出一个说话和日军相似的声音,声音由弱变强,日军的剌刀渐渐地住了,还有人对话。那人从楼上一路小跑下来;穿着马褂,头戴黑呢礼帽,一幅宽边眼镜,很文气,大约四十出头。下来毕恭毕敬,又是拱手又是敬礼,这才免了全城遭殃。后来人们才打听到,这是一位留日学生。他用学来的知识和独特的方式解救了大半城乡亲的性命。

刘日林夫妇的尸体被抬回家中是晚上十二点钟。满街的横尸都血肉模糊只凭相貌根本认不出谁是谁。刘春林是凭着两条裤带认出刘日林夫妇的;那是母亲在二十年前他们贺喜时特别做的鸳鸯带,带上秀着鸳鸯,丝穗儿打着火红的蝴蝶结。刘春林看着弟弟和弟媳妇的惨状悲忿欲绝。他哭着报怨弟弟:“你出北门接媳妇,跑西街干啥去了、你个短命鬼!......

“我操你日本人的姥姥,我那天见了日本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刘四少爷边哭边骂。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看着二叔找不出人样的面目,只有悲恨,没有半点害怕。他用手把二叔未合的双目闭上,和管家一起给二叔二婶整理衣物。家里一下子沉寂在哀伤之中。

满城的上空飘着浓稠的血腥味。大街小巷的门楣上白绢哀动,哭声像决了堤的大河,洪钟山鸣。银装素裹的城市像飘了雪,哀忿恸怒的哭声冲霄震地,似在声讨罪恶的根由。

日本人住进云州城的县府,无遮无挡,无羞无愧,像回到了姥姥家。云州城原是有驻军的,他们打着保护县城人民安居乐业的旗号,收税收粮,家家不漏。在日军进城的那一刻,驻军突然像空气一样蒸发掉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怜那些残招掳杀的老百姓,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就尸首各异,含冤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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