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天气虽然滴水成冰，可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熙熙攘攘，提着大包小包都在操办年货。李莹麻木地看着街上拥来挤去的人群，仿佛这个年和她毫无牵扯。自从来到这个靠煤炭一夜暴富的地方，她就像一叶迷失方向的扁舟前途迷茫，任由海水颠覆劫行。李莹信命了，她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到命运这个既让人恐惧又让人依赖，既看不清又摸不到的咒符手上了。她现在的生活都是由魏武德、黄丽梅、魏小强来安排，她毫无异议。

        李莹跟着魏小强和小王走了几家，虽然她人见人夸，给魏小强长了不少门面，可她心里总有些别扭。她从骨子里就讨厌那些官场上的虚假客套，她让魏小强把她放下来，她想自己走走逛逛。魏小强不放心地说，这么大个武州县城走丢了我到哪找人去？李莹自己也心里没底，她随着车子的流动向车窗外看，突然她喊：“停车，停车。”小王只好把车靠路边停下。李莹说：“我就到书店逛逛。”

        魏小强不让说：“我们这还有好几家没送到呢，不定得多长时候呢，一个书店有啥逛头？你到时候逛烦了没地方找我们怎办？天又这么冷，冻坏哩？”

        李莹撅着嘴说：“逛书店再烦也比跟着你们干那些事强，你放心，我保证不乱跑，就在书店等你们。”

        小王看着魏小强笑说：“想去就让她去吧，没事。”

        李莹没等魏小强再表态，急忙拉开车门跳下车。魏小强拉住李莹的手不放心地说：“就在书店等我们，千万别乱跑，就在书店里面，外面冷。”

        李莹挣脱魏小强的手，边往街道对面走边说：“知道啦！”

        书店内冷冷清清，除了五六个卖书的外，就有三个拉着孩子买教材的。售货员也不热情，坐在椅子上冷眼观望。店里和店外纯属两个世界，除了书店其他店铺没有一家不忙的，售货员恨不能伸出十只八只手来招呼顾客。难怪人说书是给圣人读的，圣人是什么？圣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只有他们才知道秀色可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随着时代的发展，世界上的物欲横流，无论是潮流还是环境都失去产生圣人的土壤，却使有一个像圣人的人也会被人视为怪物。圣人或隐或遁都成了传说，满大街的凡夫俗子，他们眼里的圣人是能掌控潮流，驾控物欲，如魏武德之流，亦或能收得起魏武德所送之礼物，能掌控魏武德之辈的高人。现在的书店里最好销售得也就是教材方面的一些课本了，人们观念里的买书读书只是为了应试，老师应付学生，学生应付家长，家长应付社会。做老师是为了挣钱，当学生是为了填充家长膨胀的私欲，家长供孩子念书是为了将来当官发财，这就是现在人们对书或文化的理解。

        李莹撩起门帘，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她脱掉手套环顾一周，见三两个顾客正要出门，售货员围成一堆谈年货，谈食品谈衣服，见李莹进来也没招呼，只用眼睛看一下继续她们的话题去了。没有人盯着李莹便觉自在，她这才慢条斯理地看起来。李莹一个书橱一个书橱地看，一本一本地捡，她捡出十几本还想捡。李莹爱看书，从来不买书，她没钱买。上学的时候就借同学的看，读高中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借。现在她有钱了，她要把过去想买又买不起的书全部买下来。李莹一口气挑出二十多本书，她还在寻找，她在找一本她和梁军红一起看过的小说《第二次握手》。这本书是梁军红借回来的，正当她还想再看一回的时候人家催还。她至今还在为书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唏嘘，尤其是现在她有时会把她和梁军红演绎成书中人物。李莹只顾挑书，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招来售货员怪异的目光，人家一定以为她是个脑子有毛病的人。李莹来回踱了两遍，很失望地从书架上把目光拉回来，又落在柜台上那一大堆书上。她不知怎样把它们拿到收费台上，正准备向售货员求援时，发现一个个的目光里好像有东西在游移。她不解地望着她们。有一位售货员表情复杂地走过来问：“这些书你全要？”李莹点点头。她又重复地问：“你，真的全要啦？全要我就给你打包了？”她盯着李莹只问没有行动的意思。

        李莹果断地说：“全要。”

        那售货员回过头来看伙伴们。又过来两个试探着说：“打包？”见李莹没有异议，三个人疑疑惑惑地把书抱到收银台。

        柜台里的收银员一本一本地用计算器加价，她看一眼李莹说：“四百九十八。”李莹掏出五张钱放到柜台上，抱书的那三个人一见，态度立急来了个八十度的大转变，几个人一起忙着包扎。李莹付完款还不见魏小强他们过来，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一把长椅上看起书来。

        魏小强把李莹一个人丢在书店里心里总是不踏实，他催小王快点。小王笑说：“那也得一家家送到哩，这车子又不会飞。”小王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惦记着李莹，两个人每到一处把东西放下寒暄几句就出来，紧赶慢赶把东西送完都快中午一点多钟了。

        魏小强看到李莹身旁堆着一大堆书傻眼了问：“这都是你买的？”李莹点点头。“嗨呀我的傻老婆，这玩艺点灯不亮，烧火不旺，能吃还是能喝？”

        李莹说：“回去慢慢地看。”

        魏小强向着小王笑说：“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会过光景的货。”

        小王只管笑，他提起一摞书走在前头。魏小强给李莹把围巾围好问：“饿了吧？”他一手提书一手牵着李莹的手走出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