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龙因过分饥饿吃了好多豆子，又下到沟底喝了许多山泉水，豆子在肚子里膨胀而致发病痛。山娃妈妈给小龙喝了点苏打水，让他睡在热炕上。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小龙连连放屁，肚子里渐渐地舒服了许多，劳累、疲乏一起袭上来。

小龙整整睡了一天，他睁开眼的时候，山娃一家已经吃完晚饭。山娃头枕着父亲的一条腿半躺着，丑丫像一只乖巧的猫偎依在母亲的怀里，一家人围坐在电灯下说着一天中无关紧要的闲散话。小龙突然感到一股浓浓的温馨，在灯下看着山娃和丑丫依偎在父母身旁的幸福，自己感到十分的孤单。

山娃妈在灯下看到小龙眼角闪着亮晶晶的泪光，她知道这个孩子想家了，忙把丑丫放到炕上拉住小龙的手说：“孩子你醒啦？肚子痛不痛啦？”小龙摇摇头。“那起来吃饭吧，刚才你睡得正香，我没忍心叫你。”说着她下地把一碗热腾腾的荷包蛋放到小龙的面前。山娃一家的纯朴使小龙有了回家的感觉，他很久没有感到家的温馨了。小龙大口大口地吃，香极了，这一顿饭比他吃的任何一顿饭都香。

山娃爸把旱烟锅在炕沿上磕了磕，慈祥地看着小龙吃完说：“孩子，是逃学的吧？怎跑到我们这山沟沟里来啦？“

小龙低下头，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去少林寺学武术的。”

山娃爸和山娃妈对视了一下都笑了，问：“你爸和你妈知道吗？”

小龙摇摇头。“你这孩子，你爸爸和妈妈会急坏的，你告诉叔，你住哪里，叔明天送你回家。”

小龙底下头过了好一阵突然说：“我不回家，我没有爸爸妈妈。”说完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山娃父母互相看了看再没说什么。

夜里小龙和山娃睡一个被窝。合家睡一盘大炕，小龙很不习惯，怎么也睡不着。在黑暗中他看到山娃爸爸爬在炕沿上抽烟的火光一明一暗。小龙静静地看着突然听到山娃爸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你说这孩子怎办呀？”

山娃妈也从被子里爬出光溜溜半截身子说：“这孩子好像是受了气才跑出来的，问他住哪也不说，咱又是大秋忙的，想送他回去也没个地方，万一碰上个风吹蛋打的，再说，现在送他也不一定回去。”

“那他的家人一定会着急的。”

“会不会是父母不要他啦？怎说是没有爸妈呢？”

“我看他好像有心思，先让他住下吧，等这阵子忙下去，我再进城打听。”

“哎！”

小龙听到说叫自己住下，心里一下子也没了谱，自己是住呢、还是走呢？可少林在哪儿呢？

咕咕鸣——！”一声鸡叫把小龙从睡梦中惊醒。他很新奇也很激动，他想起了周扒皮的故事。他这是第一次亲耳听鸡叫，以前他只是在电视里见过或听过。鸡叫了一阵又恢复了寂静。大约停了有一刻钟，鸡叫声又此起彼伏，由远及近。

“他爹，娃他爹，鸡都叫二遍了！”山娃妈说完后，一阵悉悉嗦嗦，山娃爸穿好衣服走出去了。小龙忍不住好奇心问：“阿姨，天还没亮叔叔干啥去呀？”

“灰孩子，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你叔下地割莜麦去了。”

“这么黑就干活？”

“你不懂，这大秋忙的，抢一颗粮食是一颗，吃到嘴边了，万一来个风吹蛋打的可了不得。”

小龙对山娃妈妈的话似懂非懂，可她的话似乎很紧张也很热闹，他问：“阿姨，莜麦长啥样子？”

“等天亮了让山娃带你去看看。”她边接着小龙的话边穿衣服下地做饭。

山娃一起来就把骡子和驴拴在大门前的木桩上，把圈里的粪草打扫出圈。小龙也想帮着山娃干点活儿，可他一进圈就被一股屎尿臭气呛的捂着鼻子跑出来。山娃很瞧不起地说："看你也没大个出息，这算啥臭，我还帮我爹掏大粪呢。”小龙的脸一下子红到脖根，他自己也觉得没山娃勇敢。

莜面块垒，小龙从来也没有吃过，他吃的非常香。山娃提着饭罐把柱子上的驴解下来，把缰绳递到小龙手里说：“你骑驴我和丑丫骑骡子。”小龙说：“我不敢，怕掉下来。”山娃说胆小鬼。说完一跃身提着饭罐子就上了骡背。小龙羡慕地看着山娃骑在骡背上潇洒的姿势，又看着他手里的这头驴，驴比骡子矮一倍，山娃骑那么高的骡子，难道他连这么低矮的驴都不敢骑吗？也太丢人了！山娃似乎看出小龙有骑驴的意思，就说：“丑丫你牵住驴，让他上，你再坐后面。”丑丫牵住驴缰，驴很听话地站在地上不动。小龙学着山娃的姿势，一跳爬在驴背上，驴往前走了几步，小龙就像挂在驴背上的口袋再也不敢动了。山娃说你往上跷腿。丑丫也急得直往上扶小龙的右腿，就是跷不上去。驴是灵性动物，对一个陌生的小孩它是不给面子的，哧溜一声，身子一摆把小龙摔了个仰面朝天。小龙捂着蹭痛的屁股告退。丑丫说：“你牵着吧。”她一跃就爬在驴背上，再一跷腿就跨上去了。

出了村，走的是一条羊肠小道，路上的小石子割着鞋底，割的小龙脚心很痛，他磕磕绊绊地跟在后面很狼狈。看着山娃、丑丫坐在牲口背上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自己反而像个逃兵，他觉得很窝囊，就说：“山娃我不看莜麦啦，我还要赶路呢。”

山娃跳下骡子扒在小龙耳朵上说：“小龙你过这边，我有话和你说。”他把小龙拉到离丑丫很远一段才说，“我和狗旦商量好了，和你一起去少林寺学武。只是这几天家里正忙，等过了这一阵子你和我们一起走，你不等我们不够意思。”

小龙说：“真的？”

山娃说：“骗你是王八。”

小龙说："那你爸爸和妈妈.......？”

山娃说：“先谁也别说，走时给他留个条子。”

丑丫在驴背上等急了说：“哥，你们鬼头鬼脑地说啥哩？还不快走，爹的饭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