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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中国通史第五卷-中古时代-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 (下)
来源: | 作者:白寿彝 | 发布时间: 1080天前 | 49959 次浏览 | 分享到:

  根据以上的讨论,我们不妨认为“驾言发魏都”、“昔余游大梁”两首,都是与评魏明帝有关的诗篇。

  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曲未终,秦兵已复来。夹林非吾有,朱宫生尘埃。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其三十一)

  魏都、梁王,都是借古讽今,“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则是曹魏的现实。

  昔余游大梁,登于黄华颠,共工宅玄冥,高台造青天。幽荒邈悠悠,凄怆怀所怜,所怜者谁子,明察应自然。应龙沉冀州,妖女不得眠,肆侈陵世俗,岂云永厥年。(其二十九)

  按:大梁明指魏都,而第二句的黄华,为山名。《水经·洹水注》云:“洹水出上党泫氏县,东过隆虑县(今河南林县)北,又东北出山径邺县南。”又云:“(隆虑)县有黄华水,出于神囷之山黄华谷北崖上,山高十七里。水出木门带,带即山之第三级也。”所以诗中的黄华,实际上离大梁(今河南开封市)颇远,而为邺都(今河北临漳)附近的山。诗中的高台,不是神话中共工之台,而应如黄节所指邺中的三台。肆侈两句是对魏明帝曹叡的批评。他肆意挥霍,大兴土木,死时只有三十六岁。《魏略》和《三国志》对其沉湎酒色、轻用民力,有许多记录。如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又于芳林园起陂池,修土山,公卿群僚皆往负土,宫中自贵人以下至尚保,及给掖庭洒扫、习伎歌者,各有千数。又录夺已经出嫁的士家(即军户)之女,配嫁无妻的军士。规定其夫家可以生口自赎,又选其有姿色者入宫。当时臣僚杨阜、高堂隆等上书切谏,他一律不听。这些事实,就是《咏怀诗》写作的背景。阮籍的《咏怀诗》中,爱憎是比较分明的。他有的怀念,有的羡慕,有的怜悯,有的谴责,决不含混。

  关于怀念之例,或泛称所思(如:“开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见其十五),或泛称亲友(如:“徬徨思亲友,倏忽复至冥。”见其三十六),或泛称佳人(如:“出门望佳人,佳人岂在兹。”见其八十),或称故时人(如:“临觞多哀楚,思我故时人。”见其三十四)或称客与宾,兹举此首为例。

  平昼整衣冠,思见客与宾,宾客者谁子,倏忽若飞尘。裳衣佩云气,言语究灵神,须臾相背弃,何时见斯人?

  从上面的例子来看,阮籍所怀念的,是其亲友、故人。结合他的交游来看,并不难得出答案。只是当其写作当时,有的人已经不在了(如嵇康),有的人已经转变了(如山涛)。和他志趣相投的人,永远没有了。“临川羡洪波,同始异支流,”(其七十七),阮籍在这里便流露出索漠孤独之感。关于羡慕的例子,也有很多。阮籍所羡慕的是安贫乐道的上世士,是不以生死异其操守的穷达士,是慷慨捐生的壮士。关于第一类,例证较多,这里姑且不谈。关于第二类,如:登高临四野,北望青山阿。松柏翳冈岑,飞鸟鸣相过。感慨怀辛酸,怨毒常苦多。李公悲东门,苏子狭三河。求仁自得仁,岂复叹咨嗟。(其十三)

  这首诗是就李斯、苏秦和伯夷、叔齐之死,发表议论。李斯被杀时,思为布衣而不可得,想到牵黄犬出上蔡东门的往事。苏秦佩六国相印,卒受车裂之刑。而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对于三人之死,究竟应该如何评价?清人何义门以为“此言人皆有死,若苛求富贵者,其卒亦贻五刑车裂之悔,何如求仁得仁,若夷齐者为得其所乎!”何义门的解释本来不错,但阮籍的用意,还在于“不食周粟”上,这一点何义门未及指出。如果看这一首还不清楚,请再看一首:悬车在西南,羲和将欲倾。流光耀四海,忽忽至西冥。朝为咸池晖,濛汜受其荣,岂知穷达士,一死不再生。视彼桃李花,谁能久荧荧。君子在何许,叹息未合并。赡仰景山松,可以慰吾情。(其十八)

  诗中歌颂的对象,是所谓穷达士。措辞很不平常。王闿运说:“穷达字并用始妙。达固不久,穷亦何失。”王氏是就文学上的修辞立论的。如果从当时的政治斗争的角度来看,这里的穷达士,应该指的是效忠曹氏的人。篇末还把他们比做景山松,用来和桃李花互相对照。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鸟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固有常。(其三十九)

  读了这首诗,很容易联想曹植的《白马篇》。从题材和内容来看,二者确有些类似。但时代不同了,它们的针对性毫无相同之处。曹植所能想到的敌人不过吴蜀,而阮籍的假想敌只能是司马氏。他所歌颂的只能是毋丘俭、诸葛诞等人。阮籍认为只有这样才算穷达不易其操,才算求仁得仁。

  关于怜悯的例子,无过于湛湛长江水一首,上面已经谈过,兹不多赘。

  关于谴责的例子,却特别多。这里有:颠倒黑白的工言子,惟利是图的佞邪子,趋炎附势的当路子,为虎作伥的缤纷子,故作姿态的洪生。在不同程度上,都可以划归司马氏集团。

  阮籍认为最危险的人物就是工言子:拔剑临白刃,安能相中伤。但畏工言子,称我三江旁。(其二十五)

  这些话是针对司马氏的走狗锺会等人说的,不但嵇康之死是由于锺会的告密,而且阮籍本人也多次遭到锺会的盘算,只是由于他守口如瓶,才没有蹈嵇康的覆辙。

  他谴责佞邪子:婉娈佞邪子,随利来相欺。孤恩损惠施,但为谗夫嗤。(其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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