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

魏小强的车队出事了。

　　魏小强吓得人都懵啦，他亲眼看到李有全表弟开的卡车嗤溜一下滚到山坡下。当时他脑子里轰得一下，腿抖得差点没踩住刹车。自从带着吴仙仙回家和李莹闹过之后，他自觉无趣，从此一头扎进车队里。白天装煤，晚上跑车，一步也不离开车队。魏小强慌忙跑过去，车已经滚到山坡下，李有全的表弟一动不动地躺在半山坡。魏小强冲下去，只见李有全表弟面色青黄，两眼紧闭，头上不住地往出涌血，他跪下去，脱下自己的衬衫捂住出血的地方。这时后面的四辆车也跟了上来，八九个人一齐跑下来，李有全带着哭腔喊：“亮子！亮子！”听到亮子似有哼哼的回声。大家过才回过神来，一起把亮子抬上魏小强的越野车上。

　　魏小强车开的都快要飞起来了。李有全抱着亮子，血还是不住地往出渗。魏小强一上车就给魏武德打了电话，等他们来到县人民医院，魏武德已经安排妥当，早有急救医护人员等在急诊楼下。

   到了医院一刻都没有耽误，经过仔细检查，立即就进行了手术。亮子摔断一只胳膊一条腿，头上开了一个大窟窿。大家都在手术室门外焦急地等着，魏武德寻问事发原因，薛根子说：“昨晚喝了一晚上酒，我估计现在酒劲还没过来吧？”

   魏武德看魏小强。魏小强说：“昨晚总共也没喝多少，五个人就一瓶，哪就能喝醉了。”说完他看薛根子。薛根子知道自己又多嘴了，低下头不再说话。薛根子开车有些年头了，他一向安份守已，对待工作极认真严格，对李有全这帮人早就有看法了，成天不是喝酒就是烫药，一有空闲还聚众赌博，把开车这么重要的工作当儿戏。薛根子的话差点把魏小强吓死，他知道父亲做事有时不讲情面，这是他的哥们儿，他必须得给打掩护。

   魏武德深知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对小强的话有质疑，可眼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的心事全放在手术台上。亮子的父母和媳妇急匆匆地跑过来，三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外哭成一堆。亮子父亲是个老实人，哭着诉说儿子：“叫你别烫那东西，你偏不听，我说啥来，迟早要出事的。你看看？”

   那媳妇倒是个精明人，暗暗拉一把老汉说：“爹，人都成这样了，你还说那些过去的事干啥？现在亮子可是学好了，一心一意在车队开车，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呀，亮子，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活呀！”说着这女人在门外嚎哭开了。

　　有护士出来生气地说：“安静，安静，病人需要安静！”

　　亮子女人对着魏武德抺着眼泪说：“魏矿长，亮子这可是在你们家车队出事的，我们一家就指望他活命呢！”

　　魏武德经营煤矿有十几年了，经手的伤亡事故几乎年年有，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对亮子媳妇这个女人第一眼心里就有了底。他脸上笑笑说：“亮子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尽一切把他治好。你放心。”

　　魏小强一心只想着亮子的伤，他在心里默念着千万别有事。他看到亮子一家痛苦的表情，心里更难受，就像是自己把他推下沟里的，他对亮子女人说：“嫂子你放心，我就是把这个车队卖了也要给亮子把伤治好，咱武州县不行就去大地方，哪儿能治好咱就去哪儿。”

　　亮子女人带着哭腔说：“你别光说治病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会给治的，可我们一家老小就指望亮子一个人挣钱养活呢，他这一倒，我们咋办？”

　　魏小强说：“嫂子这个你不用操心，有我魏小强吃的，就饿不住你们。”

　　魏武德干咳两声说：“现在最主要的是病人。”

　　亮子妈妈说：“魏矿长说的对，亮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两位老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

　　亮子的手术一直做了九个小时。晚上十点多钟才被推出手术室，脸色蜡黄，人还在昏迷中。亮子的父母看到儿子跟死人差不多，心痛地哭成泪人。亮子女人也抺着眼泪跟在旁边。一伙人把亮子送进重症监护室，医生嘱咐病房只能留一个人看护病人。亮子母亲不肯走，她哭哭啼啼说，儿子不清醒她坚决不离开。亮子媳妇却说家里有小孩，丢下老人和亮子就急匆匆得离开了。

　　李有全在亮子媳妇背后狠狠地挖了一眼，对亮子母亲说：“妗，你和舅舅先回去，我来看哥，等他醒了我先通知您们。”

　　亮子母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我不回去，你哥死活还未定呢，我们回去也睡不着，我要在这儿等着他，他要是醒不来，我也不活啦。”说着抽抽咽咽地放开声哭泣。

　　护士一看老太太比儿子还疼痛的厉害，唏唏嘘嘘哭声不断，忙说：“赶快把老太太弄出去，这样子对病人不好。”

　　魏小强和薛根子好说歹说把老太太拉出病房，魏小强好言安慰说：“大妈，亮子他肯定没事，现在只是身上还有麻药，等麻药一过就没事了。您二老随我到宾馆，这里有有全和薛师傅就行了。”

　　薛根子也说：“您二老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我和有全掉替着来。”

　　两位老人被他两连拉带拽地哄上车。魏小强拉着两位老人离开医院，直奔宴宾楼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