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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罪与罚》
来源: |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发布时间: 865天前 | 34555 次浏览 | 分享到:

  “您会开枪自杀吗?” 

  “唉,”斯维德里盖洛夫厌恶地阻止他说,“请您别谈这个,”他又赶紧补充说,甚至不像以前那样,已经不再吹牛了。就连他的脸色也好像变了。“我承认有这个不可原谅的弱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怕死,也不喜欢别人谈死。您知道吗,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个神秘主义者。” 

  “啊!玛尔法·彼特罗芙娜的鬼魂!怎么,还继续出现吗?” 

  “去它的吧,您别提了;在彼得堡还没出现过;去它的!”他高声说,脸上露出恼怒的神情。“不,最好还是谈谈这个吧……对了,不过……嗯哼!哎呀,时间不多了,我不能跟您长久待在这里,很可惜!本想告诉您的。” 

  “您有什么事,是女人吗?” 

  “是的,是女人,一个意外的机会……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嗯,这儿环境的卑鄙污浊已经不影响您了?您已经无力自制了吗?” 

  “那么您也希望获得这种力量吗?嘿——嘿——嘿!刚才您让我吃了一惊,罗季昂·罗曼内奇,虽说我早就知道,事情是会这样的。您在跟我大谈放荡的生活,大谈美学!您是席勒,您是理想主义者!当然,这一切理应如此,如果不是这样,倒要让人觉得奇怪了,然而实际上还是奇怪的……唉,可惜,时间不多了,因为您是个非常有趣的人!顺便问一声,您喜欢席勒吗?我倒非常喜欢。” 

  “不过,您可真是个爱吹牛的人!”拉斯科利尼科夫有些厌恶地说。 

  “唉,真的,我不是!”斯维德里盖洛夫哈哈大笑着回答,“不过,我不争辩,就算是爱吹牛吧;可是为什么不吹呢,既然吹牛并不会伤害别人。我在乡下,在玛尔法·彼特罗芙娜的庄园里住了七年,所以现在急于想跟像您这样的聪明人——聪明而又十分有趣的人谈谈,真高兴海阔天空,随便聊聊,此外,我喝了半杯酒,酒劲已经有点儿冲上来了。主要的是,有一个情况让我感到十分兴奋,不过这件事……我不想谈。您去哪里?”斯维德里盖洛夫突然惊恐地问。 

  拉斯科利尼科夫站了起来。他来到这里,感到难过,气闷,不大舒服。他确信,斯维德里盖洛夫是世界上最无聊、最渺小的一个恶棍。 

  “唉——!别走,再坐一会儿嘛,”斯维德里盖洛夫请求说。“至少也得要杯茶喝。好,请坐一会儿,好,我不再胡扯了,也就是说,不再谈我自己的事了。我要告诉您一件事。嗯,如果您想听,我跟您谈谈,一个女人怎么,用您的说法,怎么‘救了’我?这甚至就是对您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因为这个女人就是令妹。可以谈吗?而且咱们还可以消磨时间。” 

  “您说吧,不过我希望,您……” 

  “噢,请您放心!而且就连像我这样一个品质恶劣、精神空虚的人,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使我心中产生的也只有深深的敬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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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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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也许知道(不过,我自己也跟您讲过了),”斯维德里盖洛夫开始说,“因为我欠了一大笔钱,又没有任何财产,可以指望靠它来还债,所以在这儿给关进了债务拘留所。用不着细说,当时玛尔法·彼特罗芙娜是怎么把我赎出来的;您知道吗,有时一个女人爱上一个人,会糊涂到什么程度?这是一个正直和相当聪明的女人(虽然根本没受过教育)。您要知道,这个最爱吃醋的正直女人发狂似地跟我大吵大闹,责备了我许多次以后,竟决心对我采取宽容态度,跟我订了一个合同,在我们婚后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履行合同上规定的义务。问题在于,她年龄比我大得多,此外她嘴里还经常含着丁香。我卑鄙到了这种地步,不过也似乎相当诚实,竟直截了当地对她说,我不能对她完全忠实。我这样坦白说出心里的话,把她气得发狂,不过在某种程度上她也喜欢我这种粗鲁的坦率,她说,‘既然他事先向我声明,也就是说,他不想欺骗我,’嗯,对于一个嫉妒的女人来说,这一点是最要紧的。她哭了很久,流了很多眼泪,在这以后,我们之间订立了一个口头协议:第一,我绝不遗弃玛尔法·彼特罗芙娜,永远是她的丈夫;第二,未经她允许,我哪里也不能去;第三,我永远不搞长期的情妇;第四,作为交换条件,玛尔法·彼特罗芙娜允许我有时跟女仆勾搭,可是一定得让她暗暗地知道;第五,绝对不许我爱上我们同一个阶层的女人;第六,万一我又产生严肃认真的真挚爱情,——而这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我必须坦白地告诉玛尔法·彼特罗芙娜。不过,对于最后一点,玛尔法·彼特罗芙娜一直相当放心;这是个聪明女人,所以她一定是把我看作一个浪荡子和淫棍,而这样的人是不会严肃认真地爱上什么人的。然而聪明女人和嫉妒的女人是两种不同的人,糟就糟在这里。不过,要对某些人作出公正的判断,就得事先摒弃某些先入为主的偏见,对通常在我们周围的那些人和事物,要改变那些通常的习惯看法。我有理由希望,您会作出比任何人都公正的判断。也许您已经听到过许多有关玛尔法·彼特罗芙娜的可笑和荒唐的事情了。她的确有一些非常可笑的习惯;不过我要坦率地对您说,对于我给她造成的数不尽的伤心事,我真诚地感到悔恨。我觉得,一个最温柔的妻子死后,她最温柔的丈夫能在安葬时说这样几句很不错的o-raisonfunèbre①,也就够了。在我们争吵的时候,我多半一声不响,也不发脾气,这种绅士风度几乎总是会达到预期的目的;这种态度影响了她,她甚至觉得喜欢,有时候她甚至为我感到自豪。可是对令妹,她还是无法容忍了。她竟然冒险请这样一位美人儿到家里来作家庭教师,真不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的解释是这样的:玛尔法·彼特罗芙娜是个非常热情和敏感的女人,她简直是自己爱上了——的确是爱上了令妹。而且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也真让人爱!第一眼看到她,我心里就十分清楚,事情不妙,——您想怎么着?——我决定不抬起眼来看她。可是,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自己迈出了第一步——您信不信?起初我总是绝口不提令妹,玛尔法·彼特罗芙娜不断地夸奖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我对她的这些赞辞根本不感兴趣,玛尔法·彼特罗芙娜甚至为此很生我的气,这您也会相信吗?我自己也不明白,她需要什么!嗯,当然啦,玛尔法·彼特罗芙娜把我的全部底细都讲给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听了。她有个很坏的特点,总是把我们家的一切秘密毫无例外地讲给所有的人听,而且逢人就抱怨,不断地对人诉说我不好;她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极好的新朋友呢?我认为,她们谈话,不外乎是谈论我,而且所有这些据认为是我干的极不愉快而又神秘的事情,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无疑已经全都知道了……我敢打赌,您也已经听到过这一类的故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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