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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红旗谱》
来源: | 作者:梁斌 | 发布时间: 864天前 | 34809 次浏览 | 分享到:


    这样,我们抗日的主张就和青年学生们见面了。”


    严萍不注意地笑了一下,说:“看你,倒挺熟练。”江涛说:“这些工作技术,时间长了,也会被反动派发觉。不要妄想,有哪个统治者是傻子……”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好象老师给小孩子们讲课一样。“我们想到的,反动派也会想到。我们的斗争艺术提高了,统治者的本领也会提高。抗日的活动就是在不断创造,不断斗争里前进。一刻的停止创造,一刻的停止斗争,就等于向卖国贼们缴械……”严萍听江涛讲完一段,就表示由衷地接受。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严萍象跟师傅学艺,仔细听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印在心上。暗里留心江涛的谈话,听他什么话怎样说法,什么口吻,什么态度。她问江涛:“为什么老是‘斗争’、‘斗争’的,说一连串的‘斗争’哩?”江涛说:“在做小学生的时候,学习贾老师说话,学会的。”可是贾老师是因为坐狱、受了电刑,神经受了过重的刺激,说起话来口吃,嘴唇打着哆嗦,一说到紧关节要的地方,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江涛跟他学了,是为加强语气。讲到紧要地方,就学着贾老师举起右手,说:“……斗争!斗争!斗争!”表示他的坚决,他的勇敢,他的抗日决心,不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决不罢休。严萍看了,一股劲儿想笑,斜起眼睛说:“干吗老是斗争斗争的?”严萍一说,江涛脸上就红了。


    散着传单,严萍有个急躁的想法:“盼早日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吧!”她想象一杆抗日的旗帜插在高空,迎风飘动,想到抗日斗争的远景,想到向日寇进军的威势。这种想法,有时会使她兴奋得浑身发爇,甚至心悸肉跳。


    今天为了完成这个宣传任务,严萍心上老是跳动不安。前天才有两个学生在墙上写抗日标语被捕了。还有几个人,是在东郊鼓动士兵抗日,被十四旅逮捕的。被捕的人都押进公安局里,经过几天的请愿示威,经过严重的交涉,才放出来。一想到被捕,心上就又不住地跳动,觉得恍惚不安。走到东南城角,传单散完了,她的心才放下来。


    两个人拍拍手,又说又笑,走到大街上。太阳出来了,阳光晒在街巷里和屋顶上。铺门都打开了,顾客还是稀少。两个人走进天华市场,到白云章包子铺去吃早点。


    一进铺子门口,就闻到逗人食欲的香味,跑堂的伙计,撒开尖嗓子高声叫着。江涛拉着严萍,走上楼梯,坐在一间小房里。严萍看见伙计一条胳膊上摞着十几碟包子,通、通、通地跑上楼来。又把十几个碟子摞在胳膊上,通、通、通地跑下楼梯,她抿起嘴儿笑着说:“看起来,天地间什么事情也不是容易的!”


    吃着早点,江涛悄悄地问:“怎么样?不害怕了吧?”


    严萍说:“只要有个人儿在我身边,就什么也不怕。”


    江涛说:“锻炼锻炼就好了……这算是个假设吧,假如有这么一天,你被捕了,又该怎么办?”严萍听了这句话,把两颗黑眼珠倾在鼻梁上,仄起脸儿想了半天,才说:“被捕了?


    听说那是很可怕的!”


    江涛说:“没有什么可怕,对一个坚决抗日的革命者来说,这是家常便饭。比如我吧,比如你吧,就时常有被捕的可能。


    只要思想上有准备,并不可怕。”


    严萍两只眼睛望着窗外,摇摇头说:“不可怕?”


    江涛说:“比方说,你一旦被捕了,人家要问你,江涛是主张抗日的吗?”


    严萍眼睛瞟着江涛,笑着说:“不是。”


    “张嘉庆是吗?”


    “不是。”


    “人家要打你,要轧杠子灌凉水!”


    “我豁出去了,我宁自死了,什么也不说。他们果真这样,他们就决心向日本帝国主义投降了!”


    江涛说:“象蒋介石和汪津卫之类,投降日寇是完全可能的!我们准备在民族敌人和阶级敌人面前经受考验!”

第四十三章

    江涛和严萍约定,下午去参加宣传大会,就回去了。


    礼拜日,大街上人来来往往,大部分是男女学生,和乡下来的农民。严萍沿着马路走回来,躺在小床上睡了一觉。正在睡着,有脚步声走进小院。仔细一听,是冯登龙走到北屋去了,和妈妈蘑蘑菇菇说了半天话。妈妈很喜欢他,常给他洗衣服,炒好菜吃。登龙转着脖子看不见严萍,睁开大眼睛问:“萍妹子呢?”


    妈妈说:“在东屋里,去吧,去看看她。”


    严萍听登龙走过来,翻了个身,脸朝着墙,把手搭在眼上,装打起鼾睡。冯登龙不管不顾,夸地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扳严萍的手。严萍机灵地躲开,说:“年岁大了,还这么着,谁习惯?”她伸起胳膊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来,说:“坐到椅子上去。”


    冯登龙说:“我表叔说,目前是个时机,他们正在扩大队伍。我觉得上中学总是个远道,不如干军队。象冯阅轩吧,他上了军官学校,到日本留了几年洋,回来就当了团长。上学呢,上来上去,顶多不过是个‘教育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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