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自从李勇闹过以后，吴仙仙借口害怕不离魏小强左右。魏小强也真的当起了护花使者，他觉得吴仙仙遭遇李勇的威胁，都是因他而起，他有责任和义务来保护她的安全。他跟着车队去河北送煤都把她带在身边，魏武德的电话吴仙仙在一旁是听得一清二楚的。这个电话证实了她的判断，她料定魏家人会出来横加阻拦的，所以她这个时候不能离开魏小强半步，控制了魏小强就是控制了这盘棋。

　　魏小强挂断电话，吴仙仙粘着声问：“小强，你爸打电话做啥？”

　　魏小强没有在意说：“不知道，好像有事。”他接着又说，“大概不重要，看他没说啥。”

　　又过了一会，吴仙仙又说：“小强，要是你爸妈不同意咱俩的事怎办？”

　　魏小强只顾开车，好像没听见吴仙仙的话。其实他心里也在打鼓，不过他防的是黄丽梅。

　　吴仙仙把头靠在魏小强的肩上，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说：“小强，我可是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你看我和李勇现在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要是不要我，哪我只有跳井的份了。”说着竟真得抹起眼泪来。

　　魏小强腾出一只手来为她擦干眼泪，长叹一声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不娶你娶谁去？咱俩现在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谁也蹦达不了了。”说完魏小强竟然也有些伤感。

　　前面开始堵车，魏小强的越野车夹在大卡车中间如同坐井观天一般。逆风夹杂着煤灰呼呼地怒吼着，不时有煤粒扑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魏小强把车里的暖风开到最大，这样无论外面怎样寒冷，里边都不受影响。过了有两个多小时都没见动静，吴仙仙有些焦躁，她听跑车的那些司机说，跑长途要是遇上堵车，有时一堵就是一两天。她不耐烦地说：“你说这要是一直堵下去咋办呀？”

　　魏小强说：“这样也好。”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半的成份是说给自己的。自从他对李莹断了念想以后，他大多时间愿意行驶在路上，他觉得只有在路上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有思想有行为的活人。一旦回到车队或者走进村子里或镇子里，他都有一种要遁世的冲动，他害怕见到熟人，害怕和人打招呼。但一回到那个糟乱的世界，他都要被这些烦琐的事绑架着走，不得不去和一些人或一些事打交道。只有在路上，他才能感觉到他是谁。现在又加上李勇闹出这么一出，让他更加厌烦了那个曾经让他醉生梦死的地方。

　　吴仙仙说：“这要是堵上两三天，饿也饿死了。”

　　魏小强苦笑着说：“咱们两个死在一起不好吗？大家都解脱了，再没有烦心事了。”

　　吴仙仙捂住他的嘴说：“呸呸呸，咱们的幸福日子才刚刚开始，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魏小强说：“白头到老。”这句俗话他和李莹曾经说过，他本以为他们会白头到老，现在这句话给他的感受是一句卿卿我我时的铺垫词。

　　腊月里的天最不耐熬了，不到六点就完全黑下来了。有大车司机开始在路边垒起一堆堆篝火，炭火在烈风的吹刮下发出红红的火苗，远远地望去好像是一个盛大的阵营。薛根子手里端着两桶方便面，好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站在车前。魏小强赶忙拉开车门让他坐进来。

　　吴仙仙急忙从薛根子手里抢过一桶方便面，揭开上面盖着的塑料纸，窜出一股幽幽的香气，汤里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她顾不得客气，拿起叉子就往嘴里送。她们还是早晨在旅馆里吃的稀饭馒头，

　　魏小强也接过一桶，他奇怪地问：“这荒郊野外的你从哪儿搞的？”

　　薛根子憨憨地一笑说：“车里备下的，跑长途遇上堵个三天两天的是常事，不准备点吃的哪能行？”

　　魏小强平时不吃方便面，今天他连汤都没放过，吃光一桶方便面他才想起来问：“你吃了吗？”

　　薛根子说：“他们吃得哩，我不急。”

　　魏小强觉得有些歉意，忙说：“赶紧吃去。”

　　望着薛根子远去的背影，魏小强心里一阵得意，这一年里他唯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重用了薛根子这个人。他在心里盘算着，年底给薛根子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奖金不能多给，给的多了其他司机会有意见，红包是暗的，给多给少他相信薛根子不会到处去宣扬。

　　前面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魏小强把思绪收回来，准备专心开车。前面的车灯闪了两下，他把脚踩到油门上，两手握住方向盘等着起步。魏小强的车刚开始动，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他示意吴仙仙接电话，吴仙仙拿起来一看，吓得吐了一下舌头把手机屏对着魏小强的眼睛让他看。魏小强说：“别理她，回去再说。”

　　吴仙仙眼睛一转，还是把电话接通了。她对着手机说：“婶，您有事？”

　　那边停了一下说：‘“小强呢？让他接电话。”

　　吴仙仙甜声说：“婶，小强他正开车呢，您有事和我说吧。”

　　那边发出嘟嘟的盲音，吴仙仙并不失望，她要的就是让魏家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和魏小强在一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