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

多多睡熟了，李莹怎么也不能入睡。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泼洒得满屋银辉，她索性跳下床，走到窗前，当她撩起窗帘的一角，眼前的景物使她一愣，立马把那一角窗帘放下来。

　　魏小强的车就停在门外的过道上，他坐在菜园子地里的那块石头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二楼卧室的窗户。李莹的心里由不住地一酸，两行热泪溢出眼眶，她心里清楚，明天就是他和吴仙仙两个人的大喜日子。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向她，向这个家告别吗？他不快乐，李莹仿佛看到了他眼里盈盈的泪光。

　　李莹慢慢地回到床前，她弯腰看着熟睡中的儿子，她想起魏小强抱着儿子时的哪份快乐，哪份甜美，她的泪水掉到多多的小脸上。多多身体动了动，小手在脸上划拉了一下又进入到甜美的梦乡。李莹突然想，要不让魏小强进来看看孩子吧？她又走到窗前暗暗拉起窗帘的一角，魏小强依然坐在哪里像一座雕像。李莹快步走下楼梯，当她来到门前，把手放到门把上时她犹豫了，她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种。她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此刻她对魏小强的愧疚比任何时候都深，如果当初她不藏有私心，对这个不太成熟的大男孩耐心一点，用自己的真情感动他一点点，他不会和吴仙仙走得这么近。如果她对他真真实实地把孩子的事告诉给他，他也不会背道而驰，致使走到今天不可收拾的局面。魏小强当初和吴仙仙在一起，除了几份放荡外李莹明确地感到更多的是，他是在和她赌气。可当她得知自己怀孕时，何尝又不是在赌气呢?当她渐渐地感觉到魏小强花在她身上的心思，一切都晚了。

　　李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到楼上，她坐到孩子身边，低低地对着儿子说：“儿子，都是妈妈不好，给你把一个好好的爸爸丢了。”

　　李莹强迫自己睡下，把被子蒙到头上想让睡意快点笼罩她。墙上的石英钟，嘀哒，嘀哒！清清丽丽地响在耳边，她撅开被子瞪着眼看屋顶上的吊灯，玻璃灯罩闪着幽幽的光华，好像是在诉说华丽中的孤独，艰守时的寂寞。李莹和这盏灯对视着，她在向它诉说自己长久以来的忧伤、思念、孤独、还有……

　　时针指向凌晨二点钟，李莹还是没有睡意，她忍不住又跳下床，窗外的景物把她的心扯出了血，魏小强背靠着那棵杏树两眼直视着卧室的窗户，深秋的夜晚在他的身上染上了一层霜花。李莹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她也呆呆地直视着窗外的这个有点成熟的大男孩。

　　魏小强慢慢地往车旁走去。李莹以为他终于要走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管咋说天明就是他的一个重要日子，他不能感冒了。魏小强拉开车门坐进去，李莹看见车里有忽明忽暗的烟火闪烁，她屏住气息等待着这一闪一灭的火花消失，她等了有一个小时，车里的烟火一直一明一灭地燃着，她估计魏小强现在最低已经抽了有两包香烟。

　　东方渐渐白亮起来，屋子里清冷得身子直打颤，魏小强的车灯终于亮了。李莹的心随着后车转向灯一闪一闪，一扯一扯地痛。

　　黄丽梅把魏小强和吴仙仙的婚房布置在东正房里。虽然她和魏武德对这桩婚事有一百个不赞成，可儿子认可他们干瞪眼没招。这是儿子一辈子的大事，只好认了。

　　魏小强的车刚一停稳，小崔就跑出来说：“小强你去哪儿了？赶紧进去换衣服，再迟就来不及了。”小强木木地随着小崔往院子里走，魏小叶也迎出来，她看到弟弟两眼通红，自己也不免两眼酸涩，她低低地说：“咋一夜没见踪影？我和妈担心死了。”

　　魏小强进里屋把吴仙仙给买的新衣服穿在身上，棕色西装，淡粉色衬衣，大红领带，暗紫色皮鞋，看起来一身喜庆。六辆婚车前面一辆白色帕萨特，后面五辆黑色奥迪，这寓意深长，白头到老。魏小强坐到头一辆车上，一溜驶出村子。村子里围观的人群里不时发出咂咂之声，都为吴仙仙这女子的本事感到信服。

　　魏小强的接亲路线是，先到婚纱影楼把车装好，再去宴宾楼大酒店把吴仙仙接上，从县城直达镇上，再从镇上回村里。这些流程全部都是吴仙仙一个人的设计。按本地习俗姑娘第一次出嫁是从娘家把新媳妇接到婆家，可吴仙仙是二婚，结过一次婚的女子是不可以再从娘家走第二回的。车队刚一出村就听到嘭得一声。司机心里叫苦：爆胎了。魏小强心里也是一嘎噔。司机和魏小强同时拉开车门下车查看，左边一只轮胎蔫在哪里。众司机一起下手，把爆了的车胎换下来，再看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

　　车队赶到婚纱影楼九点多一点，影楼的店员一起出动，插彩旗的，沾花的，绑气球的，紧赶慢赶装完车都到了十点多。这其中吴仙仙打了两个电话问怎么回事?车终于装好了，白色帕萨特从头到尾都是玫瑰装扮，其它五辆奥迪前面大红彩绸，车顶两面小红旗。车队从婚纱影楼出发浩浩荡荡往宴宾楼开去。

　　车队将近宴宾楼时，魏小强的电话风风火火地响起来，是魏武德打来的。魏小强听完电话愣在哪里，他立即让司机赶快掉头，往矿上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