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人生就像一场赌博，它可以让你一夜暴富，也可以将你一夜之间楼倾厦覆。魏武德二十多年的基业几乎就是一眨眼之间山穷水尽，这不禁让外人唏嘘不己，黄丽梅更像做梦一般。昨天还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今天却贫困交加，亲人天隔一方。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以前在村子里以至在整个拴马镇上，她——黄丽梅——魏武德的老婆，走到哪里不是呼风唤雨，威风八面？现在她都有点怕出门了，怕见故人，她心里总是幻化出别人嘲笑她的表情，幸灾乐祸的眼神。现在魏武德不在了，她就得在这个家里主事，可现在除了一堆外债外空空如也，她拿什么来过日子呢？小儿子在外念书这不用她太操心，可眼见着小强沉默寡言，吴仙仙了无踪影，她虽然病困交加，但脑子还没坏，心里明镜似的。

　　魏小强尽量在母亲面前显出轻松自如的样子，表明有他在这个家就不会垮，就有希望。魏小强在黄丽梅的指挥下把屋子收拾得像模像样，他闲下来就坐在母亲身边给她说宽心话，他说：“妈，有我和小伟在，咱们家的日子以后错不了，我向您保证，等爸回来的哪天，我会让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家。”

　　“你爸哪天能回来？六年啊！”黄丽梅凄凉地闭上眼睛。

　　魏小强拍拍母亲的后背说：“六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再说要是爸表现好还会减刑的。我们每年去看爸一次，这样爸在里边也不觉得日子长，咱们也能减少相思之苦。”

　　黄丽梅说：“傻儿子。”她心里一酸把头别过一边。在黄丽梅的眼里魏小强还是哪个未脱尽稚气，天真不省事的霸王儿子，她担心他扛不起魏家这杆大旗。

　　魏小强说：“妈，你不相信我？”

　　黄丽梅笑了一下，不管咋说，儿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她感到欣慰。大黄吠吠地在院子里狂叫，有摩托车的声音传进屋子里。自从他们母子回来有七八日了，没有人走进过这个大院子里。母子俩同时抬起头向院子外望。

　　粮店老徐和肉店老板穿戴得像两个棉球，两个人跳下摩托车直接跑进屋来，等两个人摘掉头盔魏小强才认出是谁来。魏小强赶紧让坐说：“是你们俩？这大冷的天，有事？”

　　老徐看看靠在被垛上的黄丽梅，不好意思地说：“小魏你看，本来这个时候我们是不应该来的，可是。”

　　肉店老板附和着说：“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魏小强从两个人的表情上看出点问题，他忙说：“咱们出去谈，我妈身体不舒服。”

　　这两个人本是精明人，老徐忙笑说：“也没啥大事，一是来看看你和嫂子，二是顺便过来问问。”说完他冲着黄丽梅笑笑。

　　魏小强把两个人领到西屋，压低声音急着问：“啥事？”

　　老徐和肉店老板每人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白头条子放到魏小强面前说：“我知道你现在困难，可这数目太大了，你知道我们一年也挣不下这些钱。”

　　魏小强一边看条子一边问：“多少？”

　　老徐说：“我这儿十二万。”

　　肉店老板说：“我这儿肉款两万，小吴借了三万，说你们办完婚礼就归还的，可我现在连她的人都联系不上了。”

　　魏小强说：“这些条子我都批了，钱早就给她了，她连下半年的钱都支付走了。”

　　肉店老板惊呼：“是吗？她，她今年一分钱的饥荒都没打过，我听老张说他哪儿还有一万多呢。”

　　魏小强惊在那里，吴仙仙这是要干啥？他急忙掏出手机给吴仙仙打电话，手机那头关机。他忙穿起衣服说：“走，我带你们找她去。”

　　魏小强把老徐他们带到吴宝根家，王桂香和儿媳妇正在做中午饭。见魏小强进来王桂香冷冷地问：“有事？”

　　魏小强急着问：“仙仙呢？”

　　王桂香说：“你找她干啥？她不在。”

　　魏小强说：“她在哪？”

　　王桂香的儿媳妇把手里的面团一往案板上甩说：“呀，你是他什么人呀，口气这么硬？她一没和你领结婚证，二没和你拜天地，她去哪儿是自由的，你没权利管。”

　　魏小强看着这一家人的嘴脸也恼了，他硬声问：“少废话，她去哪儿了？”

　　王桂香冷笑一声说：“她出去打工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看你现在这样能给得了她吃，还是能给得了她穿？要我说两个人好离好散，别再纠缠了。”

　　魏小强看到这婆媳俩的面孔，心里一阵寒凉。他想到吴仙仙一定是躲起来了，再多说也是徒劳，对老徐两个人说：“走吧。”

　　老徐急道：“小魏，这可是你车队的事，我是冲着车队才赊给你们的。”

　　肉店老板也急着说：“我们这可是血汗钱，你可不能不管呀？”

　　魏小强咬着牙说：“你们放心，这账我认了，只要我魏小强有一口气，我一定会把你们的账还上，只是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也清楚。”

　　老徐松了一口气说：“行，只要你认就行，我们也不能把你往死里逼。这个吴仙仙。”

　　三个人走出吴家，魏小强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他忙托住墙头。虽然魏小强把账认下了，可他眼下这个情况还不等于是打水漂了？肉店老板正在后面心里嘀咕，见魏小强一头要栽倒忙一把拽住。他看到魏小强脸色惨白，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嘴里由不住自言自语：“遇人不淑啊！”

　　老徐也被魏小强的样子吓了一跳，忙过来劝解说：“小魏，你别急，咱慢慢来。”

　　魏小强慢慢睁开眼说：“你们放心，我魏小强三年还不了五年，五年还不了，十年八年，总有一天会还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