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广为流传的故事在封建社会并不少见,说的是大明王朝崇祯年间,陕西临洮府白氏官宦人家出了个在京为官的人,这个人的名字在临洮府可能有记载,传到万水千山的左云县不敢往下传了,你道这是为何?
白京官由科举功名进入仕途,受的家学是:忠君报国。家风决定了他的正直无私,当的官又是得罪人的差事,专门纠劾百司之官邪,为天子耳目风纪的佥都御史,穿的是绣着云雁的绯袍,戴的是四梁冠,这是正四品的装饰。像这样的官又处在外患内忧,朝政昏败的年代,同流合污可保命,清正廉洁必然遭祸害,白御史想当风宪大臣,尽忠报国,也必然是自找苦吃。尽忠报国只有一个理由,陷害忠臣有无数个理由,白御史遭陷害,一纸矫旨下到临洮府,除妇女们,男丁一律诛杀。临洮知府素知白御史的为人,向来景仰,想出手搭救又不敢抗命,心思,这样的好官没了后天理不容。知府动了恻隐之心,天心高照,就给左云县保安堡这片地留下了郁葱的森林。
白御史的两个公子这时已是府学的补癝秀才,品学优秀,并已娶妻,秋试即到,折枝可望,突遭家中变故,惊慌失措。多亏老妇人见多识广,多亏知府通风报信,再不逃命只有死路一条。往哪逃?老妇人说:“越远越好,过黄河,到山西。”锦衣玉食的两位公子凤凰落架不如鸡,尽道是用不尽的金银,享不完的福禄。谁知过眼成云烟易消歇,荣枯贵贱如转头,眨眼间野草闲花满地愁。老夫人给拿上盘缠,令两个儿子背上家中的信物--------紫檀木雕刻的父母生像,老大背的父像,老二背的母像。老夫人说:“山遥水远,我和你爹看着你们。山高水长,日后后代们见面认亲,就以这两个木头人人为凭证。”
按照祖规,木头人人由掌门的大门保存供奉,别的门没权利。我小时候在保安堡白氏大门丑邦爷家见过这个女像木人人。丑邦爷说:“你看看这个木人人刻的多精致,这得花多少银子,穷人想也不敢想,梦也不敢梦。咱白门的临洮府,老祖宗当的是皇上手下的相爷,那可有钱哩。”木人人高一尺,用的是一块整木头雕刻的,遍体发紫颜色,庄严得很,散发出一股香味。我问丑邦爷为啥有香味,他说:“这是紫檀木做的,檀木是最好的香木。”多年后我才明白,紫檀木的香是真的,老祖宗散发的书香更是真的,他们是把香留给后代,期望后代传承香火,继承书香,并把书香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子孙,振起家风,肯堂肯构,兰桂腾芳。
家史的故事拉回到两位公子的逃难,安土重迁,黎民天性,但不迁就是灭顶之灾。背井离乡,亡命出逃,恓惶可怜,逃难的苦有多苦可想可知了。山一程,水一程,为逃难千里万里行,好不容易逃到山西大同府。大同府也不安宁,两家人暂时栖落在这里,合计日后咋办。谁知好景不长,大同镇总兵官姜瓖降清又反清,兵乱又起。听人们说,三不管地势,此处可逃。于是两位公子携家继续北上,到了左云县长城下的保安堡。
保安堡是个屯军堡,驻有官军,相对安全,也算是找对了地方,这一落脚,就把从临洮府背来的两件家珍在这里扎了根,发了芽,长出了苗苗,绿树成荫。家珍就是祖宗的木头人人,另一件是家学。
在保安堡生存下来靠的是种地,这对两位公子来说是个陌生的事,他们能做的事是靠文墨吃饭,可保安堡连个教私塾的营生也找不到。就是放下身子种地也难养活两家人,老大动了再迁的心,一是因为这,二是他心有余悸不敢在一起住,总害怕叫奸人知道了一锅端。其实呢,这时的大明王朝已被南禅寺的晨钟暮鼓敲落了。老大说:“边墙外口外地广人稀,不愁没营生,能活下去,我去口外吧。”老二舍不得老大走,老大也不想离开,不离开又的离开。老二把老大送到边墙不要口,挥泪告别。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不幸叫生离,生离是揪心的痛,老二望着老大俩口子走进云里雾里,再也憋不住放声痛哭。谁知这一别就成了永别,兄弟俩从此再无相逢之日。
我家的家谱是这样写的:“初世祖白才字玉山,陕西临洮府人,祖妣高氏,寄住大同府,因姜瓖兵变,迁居左云卫保安堡。”白才就是我的始世祖,我是他的第十三世孙。
大公子二公子的后人见面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人口外流时,这个时候离老大走西口已经过了三百多年了。咦!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那时候山西闹灾荒,口外搞大跃进没粮荒,莜面山药有的是。我的本家叔白世荣逃到了口外,鬼使神差他走的路和当年大公子走的路一样样,历史就是这么的有戏剧性,不得不人相信这在冥冥之中有老祖宗相佑。白世荣到了一个叫葛臭圪沟的村子,饿的招架不住,就向村人乞求一碗饭。人家打问他的来历,他如实回答。人家说:“听我们先人说,山西左云县有我们本家姓白的。”白世荣说:“我就姓白。”村人请出一位八十多岁的老汉往深盘问。白世荣说:“听老祖宗传下的话,我们老家是陕西临洮府的,逃难到了山西左卫保安堡。”老汉又问:“没听说还有别的?”白世荣说:“逃难是弟兄两个,老大背了个木头人人是男的。老二留了木头人人,是女的。老大出了口外,不知道去了哪。”老汉笑了:“老大就到了这个地方,再没离动。那个老大就是我的老祖宗,木头人人是凭证,咱们是一个祖宗的后人,就是不知道你是第几代。”白世荣说:“我是第十二代。”老汉眉开眼笑:“我是第十七代,按辈份我叫你爷爷。”白世荣在葛臭圪沟受到本家人的热情招待。咦!同来望月人何在,风景依稀是当年。
家史的故事拉回到顺治年间,大清王朝的长城下田野躬耕的是我的始祖和始祖母,透过历史的烟尘,我看到那些无比艰辛的岁月,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容忍饥寒交迫的生活,始祖他们为了存活下去不得不拼搏,这种奋斗又必然是漫长而惨烈的。想象的翅膀把我带到那时的家门。我看到他们黑水汗流开辟田地,穿着破絮的衣裳,吃着极端粗劣的食物,他们在田地里仰天叹息,围着幽幽的青灯在饮泣。他们也有希望,生命在不同的土地孕育,拥有不同的环境以不同的方式生存,又占有不同的空间隔着这道门限,我却不能和他们作半句交谈。恍惚间我看到保安堡的田野上长起一苗小树,风吹它、雷劈它、雪压它,它就在严酷的环境里长着。时代、社会在人心中的印痕展现了个体生命在时代变迁中的责任与坚守,构筑了始祖在苦难中生长的不妥协,不放弃的人生,始祖有欲望,有迷茫,有直面内心的痛苦,有对真理对热爱对希望和光明的追求。始祖的家庭是受人尊敬的,他是在没有任何生活压力和不安全感的状态下成长的。而突然处于家败人亡的境地中,必然容易郁闷和不安全。从官宦人家一下跌到饥寒交迫的巨大反差,心理和身体是很难适应、承受的,大部分这样庭出身的人活的相当痛苦不堪,少数有学问的把这种痛苦化作了如《红楼梦》一样的不朽作品。始祖有文思有文凭,也一定写下类似《红楼梦》的诗文,可惜我无法看到。当现实打破梦想时,始祖不得不放弃梦想而面对现实,现实就是种好地,多打粮,达到人给家足。始祖因时变而制宜适,放下读书人的架子,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戏,生活逼的他变得豁达,相信盛衰荣辱,天心早有安排,强求是烦恼,顺天意最好,乐知天命无忧。始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艰难的时候也产生过动摇、绝望、灰心丧气,也叩天问地,长吁短叹,每到这时,母亲的雕像就在眼前闪光,语言响在耳边,。于是,牙一咬,骨头硬了,腰板直了。困难时的活,靠的是两个东西:骨头和信念。始祖坚信,付出总有回报,三时不害则年丰有余。打起精神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有一根植在骨头里的体面和精神气提着,日子才有希望。生活的门窗,是为劳动者打开的,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要创造自己的幸福全靠自己的努力。始祖辛勤农耕,埋头苦干,一门心思要摆脱困境,这个时候他最爱的是绿油油的庄稼,赤脚盘腿坐在地畔,有古人边樵边读的心绪,又有即兴的诵作。我的始祖在泥土中滚来滚去,同样的殷红,在后代的脉管里汹涌澎湃到今。
最消闲的时候是清砧漏月高时,始祖不由悠然遐想,回忆所读诗文,书声琅琅,旁若无人,始祖母伤感的为之流泪说:“这可把一肚锦绣毁了,可惜了。”始祖摇头说:“农耕为了活命,读书为了续命。”续的什么命,就是书香门第之命。这句话从此成为我家的第一条家训。而始祖身上体现的勤劳、守法、崇文、厚德同样立成一座山,成为我家的做人宗旨。
始祖以农耕起家,亲自走进古诗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意境十分珍重来之不易的幸福。风吹雨打,打不走扑不灭的是学而优则仕的梦。我家的耕读世家,也就是由始祖奠定的。而饱经官场风波的磨难,又让始祖对官场充满了恐怖,也就是想通过读书进入仕途,又害怕当官受害,当官不如当农人。始祖说:“这力田,春耕夏锄秋收冬藏,无饥无忧,何为不乐。”但是当农人又很难在政治上翻身,要翻身必须通过读书达到出人头地。始祖的这种矛盾心理到了他的第九世孙白焕采身上得到了体现,体现在家训上就是:
读书不为官 为官掌空印
掌空印就是有职无权或担任闲散官职,不在重要权位上,想当贪官、赃官也难当,这样方可遭不幸。
这条家训在冥冥当中决定了后代的命运,出文人不出官。我爷爷的理论是:坟园定下的,头枕马头山有风水,脚踩大边墙烽火台有依凭,踩的是土印不掌权,只出教书先生。口外圈地我家新坟是曾祖白玉堂定的,曾祖遵循祖训,不想让后代为官,怕步了陕西老祖的后尘,所以后代一茬又一茬尽出了些教书先生。
始祖从农耕起家,不忘崇文,为后代留下的家传艺就是耕读,奠定了白门耕读世家、诗理传家的门风,把耕读的血液延续下来,遗传给后代,成为一种割不断的精神财富,这份无价之宝让后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的创业精神和凝聚的家训,时时警觉后辈儿孙不要忘了自己是读书人的后代,不能辱没了文礼的家门。
不负始祖期望的是他的儿、孙辈,保安堡能见到的坟碑是我的五世祖白国柱,白国柱兄弟三人叫白国林、白国相。从这些名字看出,没文化的人家是不会给孩子起这些有远大抱负名字的,唯有书香才有这样的寄托翅膀。同时这块坟碑必备三条:寺庙宇观、功名人家。殷实人家。白国柱时代已经达到殷实,成为富户。至于功名,上了县志的资格是贡生,生员不载。生员在功德碑上可见,保安堡好多碑在文革中被破坏,可见的最早的碑是清朝道光二十九年,修南禅寺立的碑。
白氏家族经过几代人的苦熬、拼打、开拓与进取,终于富甲一方,有田有地,并把土地扩展到口外旗地,人丁兴旺,家道素封。在这期间民间盛传祖宗们因为在口外发展家业与当地满人发生纠纷争斗,说的是“鞭杆拳打出皇粮庄头”的精彩,这个人就是我的六世祖白维昌和他的兄弟们。六世祖他们据理力争,官司打到绥远城将军府,最后获胜,夺得了满人水口、大圈两个皇粮庄头。皇粮庄头的任命过程很复杂,内务府最后批准和户部备案。六世祖同时又兼任屯领催一职,负责管理协调各庄头的日常事务,而屯领催一职的任职条件必须家道殷实,勤于农事,有文墨,办事能力强。由此可知这个时期的白氏家族是人才济济,实力雄厚。白氏家族从此搭上清政府这条船,因为为朝廷卖力忠诚,六世祖被政府给予八品顶带,又加一级。顶带不带银子,但冠顶是一种皇恩浩荡。家业发达,光宗耀祖,祖先们牢记家传艺,传承诗礼,努力培养后代,争取更大光荣,完成先人的期望。
到七世时,白氏家族崇文极盛,我的七世祖白文基和他的弟兄白文魁、白文元走进诗文殿堂,以文为业,也不忘农耕。给孩子们起名更多的蕴含着父母亲友对孩子的诸多希望,加诸在名字的社会期望也逐渐借助名字开始发挥作用,不论是好是坏,已经在名字中有了暗示。六世祖期望后代在农耕的基础上成为文人,不只表现在对魁星的崇拜,更落实在实际行动上,投资建立了我家的私塾房,同时创立了中药铺人和堂。私塾房以培养自家子弟为主,同时收堡里的学童,穷人家的孩子想入学免收学费。私书房的创立开保安堡文化的先河,是保安堡文明进化的滥觞,造福一方的义举至今传为美谈,惠风伫在边堡。学而优则仕激励着我家学子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风景是一种富矿,一个大大的文字舒展在长城下,锲而不舍地向一代代后人传递着那份神圣:没有文化的乡村,再富有也不算富有。
七世祖时期我家采芹者不在少数,七世祖进补廪生员写的一手好文章。七世祖曾任口外桌资县主薄,卸任后在家以读书诗文自娱自乐,被官府授予恩荣例赠文散官正九品登仕郎。
八世祖白方昀袭皇粮庄头,生员出身,有文采,有德行,乡里称誉,乐善好施,领八品恩荣顶戴。从道光二十九年保安堡重修南禅寺碑记可见:白方昀,施钱八千五百文。白方顺,施钱七千九百文。同时第九世后人也积极参与布施,名字流芳于世,有白受采、白佳采、白大采、白润采、白二采。我的高祖白焕采在碑中也露出峥嵘,担任经理纠首,说明这时的高祖已经是一个有能力有威信的人物。
祖先们期盼的文字焕发光彩在第九世终于光芒四射耀眼边堡,这一世采字辈众名,进学者比比皆是,而载入县志的只有我高祖白焕采。高祖幼小聪慧,天资高,酷爱读书,虚心好学,受家教,对经书经义无不悉心钻研,尤善诗文。在保安堡咸丰八年重修ooo庙布施功德碑可见:庠生白先采施钱一千二百文。庠生白焕采施钱一千文。庠生白玉温(十世)施钱一千文。高考取岁贡是同治甲子年(1864),之后进入北京国子监,在鼔下读书,高祖十分珍惜,倍加攻读,考核殿最,肆业后实授朔平府儒学训导,这是我家第一个朝廷命官,光绪元年保安堡重修关帝庙碑记即由高祖撰书。高祖的奉银、奉米、养廉银、火耗银加起来收入不少,在他手里我家择地大兴土木,建起了三进的抱厦大院,门上有巨匾二:明经第、德行乡里。院里有旗杆。高祖有大略、有远见,为子孙计,巩固了私塾房和人和堂,建立了大樑油坊。高祖认为人性材不同,各有长短,事无不举。强其所短,政必不逮。不如读一经不是人人都能行的通,走进去是条死路,所以他给子孙留下家训说:
子孙虽愚 经书不可不读
子孙虽笨 手艺不可不学
子孙虽懒 农耕不可不务
从此我家进入读书、行医、包括各种手艺,农耕的培养和造就。高祖说:“读书人就是当不了官,一直做教书先生收入也可观,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蓄妻子。当大夫也不赖,收入不少,足可以养家。庄户人也是人做的,只要勤快,照样也人给家足。九九归一,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所以必须要有营生可做。”高祖说:“后代必须靠本事吃饭,人人有营生可做,有营生对个人是收入和尊重,对家庭是支柱和希望。对社会是稳定和发展。对国家是繁荣和富强。人人有营生可做,才能民安国稳。我们是小人物改变不了世界,但能改变自己,独善其身是自己的事,有无数个独善其身,就能影响世界。”
高祖以原品休致后恩荣加一级赠文散官从六品儒林郎,高祖母敕命孺人。高祖休致后并不闲,被官府聘为约正,这是个费脑筋的事,每月初一到讲约所讲《圣谕广训》,并为推阐其义,以其化导众人。高祖并不是为了那一年的六两银子,只是为了对国家负责任,人心向善,民心归向是他最大的愿望。同时每年还要赴县城文庙明伦堂参加县衙举行的乡饮酒礼。
高祖时期的祖宗们因为德高望重,品行端正,守礼守法,被官府例封为乡饮耆老,乡饮介宾,乡饮大兵,参加每年的乡饮礼酒,议事座谈,上下沟通,对社会安定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曾祖白玉堂济祖先之美,不陨其名,取得生员功名后不思进取,淡泊功名,把主要精力放在培养儿子白暤和主持私塾房、人和堂上。曾祖掌人和堂把治病救人当做第一位,取利放在第二位,与人为善,洁身自好,是一堡公认的善人。曾祖是高祖的影子,但不如高祖伟大,而在行善上却超过乃父。
但是,儿子白暤十三岁进学,十五岁升补廪生,实指望替他完成未了的心愿,没想到白暤因累劳过度英年早逝。曾祖丧子后应继兄长子为嗣子,即我的大爷爷白宪章。曾祖母因思子染病不治而逝,曾祖只得断弦再续弦,越明年,喜得一子,曾祖欣喜地说:“我一生行善积德,天不负好人,四十八岁又得子,这个孩子是修福得来的 。” 于是给孩子起名修生,官名白成章,字墨翰,这个人就是我爷爷。
曾祖丧子又得子,更加相信修善可以积德,坚信有阴德者必飨其乐,以及子孙,时时警策自己,他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祸,命自我立,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改变全靠自己。”
曾祖观察两个儿子认为:老大不是念书的料子,靠吃苦为生,也可养家糊口。老二体弱聪明好学,于是倾所学传授给我爷爷。
曾祖因为忠厚、诚实、善行有口皆碑,被官府赐予八品顶戴荣身,虽无俸禄,也足以让祖先泉下沾恩。
曾祖留给后人尽是劝善要言,以善为本,本分做人,读书、行医、农耕,只要勤快,不愁没好光景。
爷爷在曾祖手里读书学医,家风遗俗,衣钵相传在他手中得以传承。1919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左云县立一高小,毕业后被政府分配在乡下任教,业余时间受人邀请行医,行医不讲价钱,给多给少由病家,多了不要,少了不争。医者无价善有价,为我家悬壶济世再增光添彩,好名声传遍长城内外。日本人占领左云学校停办,爷爷返乡以行医为业。日本人以华治华拉拢中国人和知识分子为其效劳,按学问爷爷能委任为乡长。破鲁堡日军指导官渡边一郎由翻译官领着到我家请爷爷出任破鲁堡联合村大村长,当时左云共有九个大联合村,村长月收额为九十块大洋。爷爷不为金钱诱惑,找借口推脱了,他说:“我怕死了进不了祖坟。”
1948年左云解放后,爷爷被吸收进国家教员,一直工作在教育战线,桃李满天下。退休后以读书、书法、写文章自乐。爷爷的书法很好,年年一进腊月为一堡人写对子,忙到年初日。
爷爷给我们留下的家训是:吃字的、吃医的、吃苦的。不管吃啥,必须的勤快。他说:“看看这个穷字,就是穴下头一个力字,待在家不想动,”不想出力流汗,不就穷了。有胳膊有腿的,只要肯吃苦,就不能叫穷困住。
我父亲弟兄三个他是老大,自小在爷爷手里念书学文化,也算是个文化人。父亲十六岁参加民兵,对敌斗争坚决,被共产党左云三区区长马林提拔为财粮助理,并由马林介绍于1947年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1947年正是对敌斗争最残酷的一年。解放后父亲在区政府工作,又先后在大同矿务局和左云县水利局工作,因为家累只好返乡,一直在大队当干部。
二叔白世明从小跟爷爷念书,学医道,尤其是医道深得爷爷真传。1951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左云师范学校,毕业后一直任教。我练习写作也是受到他的启蒙和指导。二叔用了好几年的时间采问、考核白门历史,编制出保安白氏世系表,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德,有家谱,家族才有历史,才能不忘祖先,才能维持家族伦理秩序。
三叔白世泉农中毕业后进入商业单位工作,直至退休。
在亲叔伯兄弟中我为长兄,我的童年是在听着奶奶爷爷说家史和长城的故事中长大的,故事的延续就是爷爷神圣的说教,对祖先的尊敬和对家风的坚守,自然让我爱上文学。第一篇文章发表在《雁北日报》上,这是1974年的事。1976年我在河北52824部队服役,由于有写作基础,担任连队团支部副书记、通讯组长,先后在《战友报》、《河北日报》、承德日报发表作品,受到北京军区政治部的表彰,得营嘉奖一次,连嘉奖两次。因病复员后又搭上恢复高考车,1981年7月雁北朔县师范毕业后一直在乡下任教,业余时间坚持写作。先后在省内外、国家级报刊发表文章,并多次获奖,出版过著作。我的写作从最初的热爱上升到责任,只想把最好的语言献给社会,对得起书香门第,对得起国家和父母的培养。
我对子女们说:“记住先人,不忘祖训,努力学习,争取做一个对家庭和社会有用的人。”祖宗的家训虽然在表述上语言有异,然而万家灯火一家风,其精神内核如同一辙,不为乎谆谆告诫后代做好人,做对国家、社会、家庭有用的人。这些与《礼记》所说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脉相承。
我的弟兄们一个一个全是好样的,举着家风,秉承先人之清芳,扬祖宗之骏烈。白光天,大学毕业,大同齿轮厂工作,工程师。白乐天,大学毕业,左云县教育局工作,曾创立民营博奥学校,为左云县教育事业做出了贡献,爱好文学,有作品问世。白应天,高中毕业,在鹊儿山矿工作,爱好文学,山西省作协会员。白奉天,中专毕业,税务单位工作。历代祖宗多吐凤,后代努力出锦绣。总之,我们没有一个是输耍不成器的后代,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尽心尽职贡献着力量。一个有希望的家族不能没有鞭策的家风,一个有前途的家族不能没有正在路上的努力跋涉,举着家风行进,一步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早不在人世了,留下的是野火烧不尽的蓿草。我们家族诗礼传家根深蒂固,到第十四世,人才济济,研究生、大学生比比皆是。白书琳、白书源进入国家公务员行列。白书豪大学毕业后拜师学中医,再续中医家风。没进入国家公务员行列的自谋职业,各显神通。正应了老祖宗的话:“有本事的抖本事,没本事的抖力气,反正必须做营生。”
祖宗者,子孙之根本。子孙者,祖宗之枝叶,根深则枝盛,渊源则流长。祖先与子孙之间具有永恒不变的血缘关系和厉害攸关的依存关系,正是体现了祖先崇拜的核心:感恩和孝思的崇拜,是人们在漫漫红尘中给自己留下的唯一而独有的精神家园,从中得到的慰籍与温情,力量和支持,成为生命延续的圣神精神支柱,我们就生长、生活在这个精神家园里,吸收着家风,秉承着家训,把自己的思想喂红,体格长大,追求喂先进。祖先为我们准备了好多粮食和水,还有重要的精神食粮,扶我们上马,叮咛了又叮咛,目送着我们上路,所以,我们的家园亮色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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