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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沈从文作品集—一个女剧员的生活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   沈从文 | 发布时间: 979天前 | 9169 次浏览 | 分享到:

  散会时,陈白因为今天萝似乎特别和平了许多,就邀请萝同士平先生与宗泽到××楼去吃饭,萝没有作答,望到士平先生笑。

  士平先生答应了,宗泽也答应了,萝不好意思不答应,所以四个人不久就到××楼吃饭去了。吃过饭后萝要回去,问士平先生同陈白是不是就要转学校。陈白说,还想同士平先生过宗泽住处去谈谈。萝就象一个小女孩子的样子,说:“天气已经晚了,我要回去了,我不玩了。”

  她意思以为宗泽必定要说一句话,但宗泽却不开口。士平先生看到这情形了,就说:“若是同过宗泽先生处去谈谈,我就送你到家。”

  “我不去了,今天答应用电话告舅父吃晚饭也忘记了。”

  “我们到那里谈一会儿就走,好不好?”陈白也这样说着,因为陈白非常愿意一个人送萝回去,这时却不便说出。

  宗泽这时才说,“萝小姐若是没有什么事,到那里谈谈也好。”

  萝带着一点懊恼,望到士平先生,似乎因为士平先生毫不对于她有所帮助,使她为了难,她就要陈白送她回去,说回头再到宗泽先生家也不要紧。陈白欢喜极了,就同士平先生说了两句话,伴同萝走去了。

  等到两人走去了时,士平先生望到这两个人的去处,低低叹了一声气,回过头来问宗泽说,“宗泽,我们走!”两人上了第一路的公共汽车后,宗泽忽然发问:“他们结婚了吗?”

  士平先生说,“除了在戏上配演以外,两个人性格是说不来的。”宗泽听到这话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路上,士平先生见到宗泽沉默如佛,想知道萝的印象,在这男子心上保留到什么姿态,就问他,“萝这个人还好不好?”宗泽摇头不答,且冷笑了一会。

  这人神情的冷落,表示出灵魂不可摸捉的深,使士平先生想起萝在这人面前的拘束处了。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的事情,似乎看到陈白与苍白脸大学生,都同自己一样的命运,三个人是全不及宗泽的。他心中想,天地间事情真有凑巧的,悲剧同喜剧的不同,差别处也不过是一句话同一件小事,在凑巧上有所变化罢了。

  他在宗泽家中时,就又说了许多关于萝的事情。陈白却来了电话,说恐怕不能再过宗泽家中来了,因为萝的舅父留到他谈话,若是士平先生要回去,也不必等候了。

  士平先生因为这个电话,影响到心中,有一点不平,就不知不觉同宗泽谈到萝的舅父是如何有趣味的一个人,邀约了宗泽改天到绅士家去谈谈,宗泽却答应了。

  沈从文作品集—一个女剧员的生活八 配角做的事沈从文

  ××学校三年级大学生周,把信写了又写,还缺少勇气发去。这个为爱情所融化的人,每一次把自己所写的信拿来读及时,总是全身发抖,兴奋到难于支持。他不知道这事情怎么样就可以办得好一点。他不知道他这信究竟应当如何措词。他在用不着留心的文法上,修改了一次又一次,总好象还不大完全,搁下来缺少发去的勇气。

  他想到应当去同士平先生谈谈,把信请求士平先生过目一下,还得请求这可信托的人斟酌一下字句,可是没有做到。

  他想亲自去递交这封信,以便用言语去补足信中没说及的一切,他又不敢。

  他想到许多利害,越想便越觉得害怕起来,什么事也不作,一天就又过去了。

  他的信一共写得有许多封了,还没有一封为萝见到。

  把信写来自己一看,第一封是太热情了,没有用处,他留下了。第二封又太不热情了,恐怕萝见到不大明白,也留下了。第三封……有一天的下午,萝到××学校去,见到了这周姓学生,这人一见到她就红着脸飞跑了,萝觉得很好笑。

  萝是到士平先生处的,同士平先生谈了一会宗泽的性情,陈白也来了。陈白这人聪明有余却缺乏想象,他因为见到萝脾气比较好了一点,就忘了自己的身分,说到许多人的故事。

  他说宗泽如何爱过他的堂姊,又说这事情在东京如何为中国学生所注意。他又说到别人的各种事情,把萝这几天来对她一点友谊都在无形中浪费了,萝想说,“蠢东西。别人的坏处并不能证明你自己的完全!”陈白没有明白,所以这骄矜自得的人,又在自己所掘的阱边跳下去了。

  士平先生好象看得出陈白的聪明失败处,在陈白说及宗泽时,就为宗泽说了许多好话。

  萝听到这个,且注意到士平先生的神情,士平先生的善意从萝眼中看来仍然是一种不得体的行为。“为什么只说别人,却忘了你自己?”士平先生没有注意到这点,所以也失败了。

  一个只知道有自己的人来了,先是在窗下,怯怯的望了半天,听到里面的说笑,不敢进来又舍不得走去,到后为士平先生见到了。

  “周,怎么样?进来坐呀!”

  陈白也说,“周,你来,我同你说……”这男子,贼一样溜进来了,望到壁的空处,脸上发烧。

  萝和士平先生都知道这个人的心事。陈白因为对于这人还不甚明白,就说,“密司特周,他们在大方戏院的演剧批评上,说你有表演情人的天才,这个文章看见了没有?”

  “……”他只望到陈白苦笑,意思象是要求陈白不要这样虐待他。

  “是悲剧的能手,好象《时报》记者也说到过。”

  那学生抗议似的说,“不,他们说陈白先生是天才!”

  陈白望到萝,“那是演戏,因为演戏的天才并不恰于实用,萝以为怎么样。”

  萝说,“许多人自己倒相信自己是聪明人。”

  “我可缺少这种勇气。可是我相信你是值得自己有这自信的。”

  萝说,“陈白,你的口是一枝桨,当划的时候才划,对于你有益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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