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

密码

安全问题

注册 忘记密码?
  • 为赛事评奖做准备,网站测试开启文章评论功能,请大家阳光交流,不吝赐教!评论需要登录账号,没有账号点击注册。
边塞艺苑
《尤利西斯》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詹姆斯 • 乔伊斯(爱尔兰) | 发布时间: 1017天前 | 39365 次浏览 | 分享到:


“你不下水吗?”勃克·穆利根问道。


“呆会儿再说,”海恩斯说,“刚吃完早饭可不行。”


斯蒂芬掉过身去。


“穆利根,我要走啦,”他说。


“金赤,给咱那把钥匙,”勃克·穆利根说,“好把我的内衣压压平。”


斯蒂芬递给了他钥匙。勃克·穆利根将它撂在自己那堆衣服上。


“还要两便士,”他说,“好喝上一品脱。就丢在那儿吧。”


斯蒂芬又在那软塌塌的堆儿上丢下两个便士。不是穿,就是脱。勃克·穆利根直直地站着,将双手在胸前握在一起,庄严地说:


“琐罗亚斯德如是说[128]:‘偷自贫穷的,就是借给耶和华……’[129]”


他那肥胖的身躯跳进水去。


“回头见,”海恩斯回头望着攀登小径的斯蒂芬说,爱尔兰人的粗扩使他露出笑容。


公牛的角,马的蹄子,撒克逊人的微笑[130]。


“在‘船记’酒馆,”勃克·穆利根嚷道。“十二点半。”


“好吧,”斯蒂芬说。


他沿着那婉蜒的坡道走去。


饰以百合的光明的


司铎群来伴尔,


极乐圣童贞之群……[131]


壁龛里是神父的一圈灰色光晕,他正在那儿细心地穿上衣服[132]。今晚我不在这儿过夜。家也归不得。


拖得长长的、甜甜的声音从海上呼唤着他。拐弯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又呼唤了。一个柔滑、褐色的头,海豹的,远远地在水面上,滚圆的。


篡夺者[133]。


第二章

“你说说,科克伦,是哪个城市请他[1]的?”


“塔兰图姆[2],老师。”


“好极了。后来呢?”


“打了一仗,老师。”


“好极了。在哪儿?”


孩子那张茫然的脸向那扇茫然的窗户去讨教。


记忆的女儿们[3]所编的寓言。然而,即便同记忆所编的寓言有出入,总有些相仿佛吧。那么,就是一句出自焦躁心情的话,是布莱克那过分之翅膀的扑扇 [4]。我听到整个空间的毁灭,玻璃碎成碴儿,砖石建筑坍塌下来,时光化为终极的一缕死灰色火焰[5]。那样,还留给我们什么呢?


“地点我忘记啦,老师。公元前三七九年。”


“阿斯库拉姆[6],”斯蒂芬朝着沾满血迹的书上那地名和年代望了一眼,说。


“是的,老师。他又说,再打赢这么一场仗,我们就完啦[7]。”


世人记住了此语。心情处于麻木而松驰的状态。尸骸累累的平原,一位将军站在小山岗上,拄着矛枪,正对他的部下训话。任何将军对任何部下。他们洗耳恭听。


“你,阿姆斯特朗,”斯蒂芬说。“皮勒斯的结尾怎么样?”


“皮勒斯的结尾吗,老师?”


“我晓得,老师。问我吧,老师,”科敏说。


“等一等。阿姆斯特朗,你说说,关于皮勒斯,你知道点什么吗?”


阿姆斯特朗的书包里悄悄地摆着一袋无花果夹心面包卷。他不时她用双掌把它搓成小卷儿,轻轻地咽下去。面包渣子还沾在他的嘴唇上呢。少年的呼吸发出一股甜味儿。这些阔人以长子进了海军而自豪。多基[8]的韦克街。


“皮勒斯吗,老师?皮勒斯是栈桥[9]。”


大家都笑了。并不快活的尖声嗤笑。阿姆斯特朗四下里打量着同学们,露出傻笑的侧影。过一会儿,他们将发觉我管教无方,也想到他们的爸爸所缴的学费,会越发放开嗓门大笑起来。


“现在告诉我,”斯蒂芬用书戳戳少年的肩头,“栈桥是什么?”


“栈桥,老师,”阿姆斯特朗说,“就是伸到海里的东西。一种桥梁。国王镇[10]桥,老师。”


有些人又笑了,不畅快,却别有用意。坐在后排凳子上的两个在小声讲着什么。是的。他们晓得,从未学习过,可一向也不是无知的。全都是这样。他怀着妒意注视着一张张的脸。伊迪丝、艾塞尔、格蒂、莉莉[11]。跟他们类似的人,她们的呼吸也给红茶、果酱弄得甜丝丝的,扭动时,她们腕上的镯子在窃笑着。


“国王镇码头,”斯蒂芬说,“是啊,一座失望之桥[12]。”


这句话使他们凝视着的眼神露出一片迷茫。


“老师,怎么会呢?”科敏问。“桥是架在河上的啊。”


可以收入海恩斯的小册子[13]。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听。今晚在豪饮和畅叙中,如簧的巧舌将刺穿罩在他思想外面的那副锃亮的铠甲。然后呢?左不过是主人宫廷里的一名弄臣,既被纵容又受到轻视,博得宽厚的主人一声赞许而已。他们为什么都选择了这一角色呢?图的并不完全是温存的爱抚。对他们来说,历史也像其他任何一个听腻了的故事,他们的国土是一爿当铺[14]。


倘若皮勒斯并未在阿尔戈斯丧命于一个老太婆手下[15],或是尤利乌斯·恺撒不曾被短剑刺死[16]呢?这些事不是想抹煞就能抹煞的。岁月已给它们打上了烙印,把它们束缚住,关在被它们排挤出去的无限的可能性的领域里[17]。但是,那些可能性既然从未实现,难道还说得上什么可能吗?抑或惟有发生了的才是可能的呢?织吧,织风者[18]。


“给我们讲个故事吧,老师。”


“请讲吧,老师。讲个鬼故事。”


“这从哪儿开始?”期蒂芬打开另一本书,问道。


“莫再哭泣,”科敏说。


“那么,接着背下去,塔尔博特。”


“故事呢,老师?”


“呆会儿,”斯蒂芬说。“背下去,塔尔博特。”


一个面色黧黑的少年打开书本,麻利地将它支在书包这座胸墙底下。他不时地瞥着课文,结结巴巴地背诵着诗句:


莫再哭泣,悲痛的牧羊人,莫再哭泣,


你们哀悼的利西达斯不曾死去,


虽然他已沉入水面下……[19]


说来那肯定是一种运动了,可能性由于有可能而变为现实[20]。在急促而咬字不清的朗诵声中,亚理斯多德的名言自行出现了,飘进圣热内维艾芙图书馆那勤学幽静的气氛中;他曾一夜一夜地隐退在此研读[21],从而躲开了巴黎的罪恶。邻座上,一位纤弱的暹罗人正在那里展卷精读一部兵法手册。我周围的那些头脑已经塞满了,还在继续填塞着。头顶上是小铁栅围起的一盏盏白炽灯,有着微微颤动的触须。在我头脑的幽暗处,却是阴间的一个懒货,畏首畏尾,惧怕光明,蠕动着那像龙鳞般的裙皱[22]。思维乃是有关思维的思维[23]。静穆的光明。就某种意义上而言,灵魂是全部存在,灵魂乃是形态的形态[24]。突兀、浩翰、炽烈的静穆:形态的形态。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