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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父与子》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屠格涅夫 | 发布时间: 1016天前 | 12135 次浏览 | 分享到:


    “鞭子嘛,是个好玩艺儿,”巴扎罗夫说,“不过,我们已经到了最后一滴……”


    “一滴什么?”叶芙多克西娅忙问。


    “香槟酒,敬爱的叶芙多克西娅·尼基季什娜,最后一滴香槟酒,而不是您的血。”


    “当别人攻击妇女的时候我是无法平静的,”叶芙多克西娅继续道,“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与其攻击妇女,不如去看看米席勒的《deimamour》①。这是本出色的书。先生们,我们还是来讨论爱情吧。”她懒洋洋地把一只手搁到压皱了的沙发小垫子上。


    忽然大家都不吱声。


    “不,何必讨论爱情呢?”巴扎罗夫开口道,“刚才您提到了奥金左娃……好像您是这么称呼她的?那位太太是谁?”


    “一代美人!一代美人!”西特尼科夫又亮起他的破嗓门。


    “让我来向您介绍:聪明,富有,又是个寡妇,只是思想不够进步,她该跟我们的叶芙多克西娅学习。祝您健康,eudoxie!我们来碰杯!ettoc,ettoc,ettin-tin-tin!ettoc,ettoc,ettin-tin-tin!!②……”——


    ①米席勒(j.michlet,一七九八——一八七四)。法国历史学家,《爱情篇》(deimamour)即为他所著。


    ②这是以法语腔来摹仿碰杯的声音。


    “victor,您是个调皮鬼。”


    早餐持续了很长时间,香槟喝罢一瓶又一瓶,甚至第三瓶、第四瓶……叶芙多克西娅叨叨个不完,西特尼科夫和她一唱一和,大谈起结婚——究竟是一种偏见呢,还是一种罪过?人出世时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个性归根结底表现在哪里?闹腾到后来,叶芙多克西娅喝酒喝得脸蛋儿红红的,一边用秃指敲打失调的钢琴琴键,一边用她沙哑的嗓子唱歌,先演唱了茨冈人的民歌,后又演唱了塞穆尔—希夫的抒情曲《睡眼惺忪的格拉纳达又睡了》。当唱到:


    你和我的嘴唇


    凑成了一个热烈的吻


    西特尼科夫用围巾扎住脑袋,装扮成如痴如醉的情人。


    阿尔卡季终于忍不住了,他高声说道:


    “先生们,这简直像是伦敦疯人院了!”


    巴扎罗夫直到此时仍一门心思喝他的香槟,只偶或插上几句挖苦的话。这时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也不跟女主人告辞,便和阿尔卡季出了大门。西特尼科夫一见,也赶忙窜了出去,跟在他们后面。


    “不错吧?不错吧?”他忽绕到左侧,忽绕到右侧,巴结地说,“我早说了的,是位满不错的太太!这样的女性如能多些就好了。她体现着一种崇高的情操。”


    “那么你爹开铺子也是情操的体现了?”巴扎罗夫指着刚路过的一爿酒店说。


    西特尼科夫又一次尖声笑了起来,他常为自己出身低微而惭愧,不知巴扎罗夫这一指,他觉得是荣幸呢,还是委屈。




 十四


    几天后省长府第举行了舞会。马特维·伊里奇是真正的“中心人物”。省贵族长向所有的人和每位来宾宣称,他之所以参加,纯是为了对这位贵宾表示敬意。省长本人即使在舞会上站着的时候还在不断地“吩咐”这或那。马特维·伊里奇的随和态度与他高贵的身份最相称没有了,他对所有的人都表示爱抚,当然,对一些人说话时隐含一分厌恶,对另一些人明增一分尊敬,而在名媛淑女面前他则像“envraichevalierfrantcais”①,他还发出爽朗、响亮而孤傲的笑,只有达官贵人方能三项兼备。她拍拍阿尔卡季的脊梁,大声称阿尔卡季为“亲爱的外甥”。他也赏脸给身着旧礼服的巴扎罗夫,用他漫不经心的宽容的目光在巴扎罗夫脸颊上一溜而过并表示欢迎,只不过说得非常含糊,只听出来“我”“很”两字。他伸出一个指头来跟西特尼科夫握手并且微微一笑,但他在笑的时候已掉头旁顾。他甚至还对库克申娜,插支极乐鸟头饰却不穿舞会上规范的钟形硬衬裙、戴了副脏手套的库克申娜说了声


    enchanté”②。来宾多极了,包括男宾。文官大都挤在墙边,武官跳舞跳得非常起劲。尤其其中的一位,曾在巴黎住过六个来星期,学到了种种表示激情的感叹词,诸如“zut”③、“ahfichtrtrre④”、“pst,pst,monbibi⑤”之类,他发音纯正,一口巴黎调门,不过把“sijmavais”④说成了“sijmaurais”,把“absolument”⑤当作“一定”——一句话,他讲的是那种大俄罗斯式的法国话,法国人听了笑着恭维我们,说是像天使一样动听极了:“commedesanges。”——


    ①法语:地地道道的法国骑士。


    ②法语: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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