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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童年》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高尔基 | 发布时间: 855天前 | 6960 次浏览 | 分享到:


她含着笑,沉思起来。 


“你在想什么?”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讲讲叶甫斯齐格涅好吗?” 


有个书记官叫叶甫斯齐格涅,自认聪明天下数第一,神甫和贵族不行,连最老的狗也比不上他! 


走起路来高昂头,傲视天下! 


教训左邻右舍,挖苦每一个他看见的人。 


看看教堂,太矮! 


瞧瞧街道,大窄! 


苹果不红! 


太阳不高! 


你向他请示,他总是说:这玩意儿我早就会,只不过没工夫搭理你罢了。 


一群小鬼来找他: 


书记官书记官,跟我们去地狱吧,那儿住着可舒服啦! 


聪明的书记官还没来得及戴帽子,小鬼就拎起了他,一边走一边胳肢他,把他推到了地狱的火头上! 


怎么样,火旺不旺? 


他双手叉腰,四下张望,撇撇嘴: 


你们地狱里煤气的味太大! 


她讲完了故事,顿了顿,说: 


“这个叶甫斯齐格涅,跟咱们家的老头子一样,死守着老规矩不放……” 


我心中总有一种疑惑,一种说不清将要发生什么的预感,这使我对姥姥的故事和童话的兴趣大减,总是心不在焉的。 


“为什么说父亲的灵魂不得安宁呢?” 


“这是上帝的事,凡人无从知晓” 


这种回答不能让我满意。 


夜里,仰望天空,这心中涌现出许多让我泣下神伤的悲惨故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父亲,他一个人拄着棍子往前走,后面跟着一条长毛狗……






第12节



一天,我醒来时,觉着两条腿也苏醒了! 


我高兴地大叫起来,一下子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腿上,我瘫倒了。 


我就势向门口爬去。 


记不清是怎么来到母亲的房间的,我坐在了姥姥的膝盖上,几个陌生人在说话,一个干瘦的绿颜色的老太婆说: 


“包上头,灌红莓汤……” 


这个老太婆穿绿衣服、戴绿帽子,脸上一块黑痣正中间的一根毛也是绿色的。 


她死死地盯住我。 


“这是谁?” 


我问。 


“这是你奶奶……” 


姥爷不快地回答。 


母亲指了指耶甫盖尼·马克西莫夫,说: 


“这是你父亲……” 


马克西莫夫笑了笑,弯下身来,说: 


“我给你画画的颜料,好吗?” 


屋里亮堂堂的,五根蜡烛中间摆着姥爷心爱的圣像。 


窗户外挤着几个陌生的脑袋,压扁了的鼻子挤在窗户上。 


那个绿色的老太婆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耳朵,说: 


“肯定,肯定……” 


“他晕过去了” 


姥姥说着,把我抱走了。 


我只是闭上了眼睛而已,她抱我上楼时,我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 


“住嘴!” 


“你们都是骗子……” 


她把我放在床上以后,就势扎在被子里,大哭起来。她哭得浑身颤抖: 


“你,你也哭一哭吧……” 


我没哭。 


灰暗阴冷的顶楼里,她哭了很久,我假装睡着了,她才走。 


日子无聊得很,订婚以后,母亲出了一趟门,家里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一个早晨,姥姥姥爷在擦窗户。 


姥爷问: 


“怎么样,老婆子?” 


“什么怎么样?” 


“你高兴了吧?” 


“住嘴!” 


这些简单的词句后面隐藏着一件不用说而人人自明的让人忧郁的事情。 


姥姥打开窗户,小鸟的欢叫声一下子涌了进来,大地上冰雪消融,一种醉人的气扑面而来。 


我从床上爬了下来。 


“穿上鞋!? 


姥姥说。 


“我到花园里去!? 


“那儿的雪还没干,再过几天!” 


我没听她的。 


花园里,小草露了顶,苹果树发了芽儿,彼德萝芙娜房顶上的青苔愉快地闪着绿光。 


各种各样的鸟儿在令人心醉的空气中欢叫不止。 


彼德大伯抹脖子的那个坑里,胡乱堆着些乱草,一点春意也没有。 


我很生气地想消灭这一切杂乱的、肮脏的东西,想把这儿整理得一尘不染,然后把所有的大人赶开,我一个人住在这儿。 


我立刻就动起手来,这使我在一段很长的时期内躲开了家里所发生的事。 


“你怎么老噘着嘴?” 


姥姥和母亲都这样问过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并不是生她们的气,而只是有点厌恶家里发生的事。 


那个绿老婆子还是常来常往,吃午饭、吃晚饭、喝晚茶,一副一切尽收眼底的神态,很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说起上帝,她的眼就翻向天花板;说起家常话,她的眼睛就垂到腮帮子上。 


她的眉毛很像剪纸,她的光板牙无声无息地嚼着塞到嘴里的一切,还可笑地翘着小手指。 


她浑身都像她儿子似的洁净,碰着任何一块皮肤都让人恶心。 


开始那几天,她有一次想把她那死人般的手送到我的面前,让我吻她的手。 


我扭开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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