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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第二十二条军规》
来源: | 作者:约瑟夫·海勒 | 发布时间: 1064天前 | 23331 次浏览 | 分享到: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他心虚胆怯地轻声发问,眼睛依然盯着别处。他突然想到,他们是要把飞机空中相撞事件和内特利的阵亡归罪于他,“我做了什么事?”

  “你就不会闭上嘴,让我们向你提问题吗?”上校问。

  “别这样对他说话,”少校说,“没有必要那么粗鲁。”

  “那么叫他闭上嘴,让我们来提问题。”

  “神父,请你闭上嘴,让我们来提问题,”少校同情地劝道,“这样对你更好些。”

  “没有必要叫我神父,”牧师说,”我不是天主教徒。”

  “我也不是,神父,”少校说,“可我恰巧是个非常虔诚的人,我喜欢把所有神职人员都叫做神父。”

  “他甚至不相信散兵坑里有无神论者,”上校嘲弄地说。他随随便便地用胳膊肘戳了戳牧师的肋骨。“说下去,牧师。告诉他,在散兵坑里有无神论者吗?”

  “我不知道,长官,”牧师回答道,“我从来没有到过散兵坑。”

  坐在前排的那个军官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副找茬吵架的嘴脸。“你不是也从来没有到过天堂吗?可你知道有个天堂,不对吗?”

  “对吗?”上校说。

  “这是你犯下的一项严重罪行,神父,”少校说。

  “什么罪行?”

  “我们还不知道,”上校说,“但我们会调查出来的。而且我们确信,你的罪行是非常严重的。”

  在大队司令部门前,汽车拐下了马路。轮胎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车速稍微减慢了一点。汽车绕过停车场,开到司令部大楼后面停了下来。三个军官把牧师带下了车。他们排成单行,领着牧师沿一道颤悠悠的木制楼梯往下一直走到地下室,把他带到一间潮湿阴暗的房间里。房间的水泥天花板非常低矮,石头墙裸露着,各个墙角里全都布满了蜘蛛网。一只蜈蚣嗖的一下窜过地板,钻到一根水管下面去了。他们叫牧师坐到一张硬邦邦的靠背椅上,椅子前面是一张小桌子,上面什么也没有摆。

  “你不要客气,牧师。”上校一边亲切地招呼着牧师,一边打开一盏耀眼的聚光灯,把光线直射到牧师的脸上。他又把一套指节铜套和一盒木制火柴放到桌子上。“我们要给你放松放松。”

  牧师不相信地瞪起眼睛。他的牙齿格格打战,四肢瘫软无力。

  他感到无能为力。他知道,他们可以想怎么处治他就怎么处治他。

  这几个残忍的家伙可以就在地下室里活活打死他,没有人会插手救他,没有任何人。也许,那位虔诚、富有同情心的瘦长脸少校是例外,可这位少校正在把一个水龙头打开;让水响亮地滴到水池里。

  接着,他走回到桌前,把一根长长的、沉甸甸的橡皮管放到指节铜套旁。

  “现在一切就绪了,牧师,”少校鼓励说,“只要你没有罪,你就一点用不着害怕。你这么害怕是为什么呢?你没有罪,对吗?”

  “他肯定有罪,”上校说,“罪大着呢。”

  “我犯的是什么罪呀?”牧师哀求道,他越来越感到困惑不解,弄不清该向这几个人中的哪一个求情。那第三个军官没有佩戴肩章,这会儿默不作声地溜到了一旁。“我干了什么啦?”

  “这正是我们打算弄清楚的,”上校回答说。他把一本拍纸薄和一枝铅笔从桌子的另一边推到牧师跟前。“给我们写下你的名字,好吗?用你自己的笔迹。”

  “用我自己的笔迹?”

  “对。随便写在纸上的什么地方。”牧师写完后,上校把拍纸簿拿了回去,从一个文件夹里取出一页纸,把拍纸簿与这页纸并排放好。“瞧见了吗?”他对走到他身旁的少校说。少校正从他的身后严肃地凝视着这两样东西。

  “它们不一样,是吗?”少校承认道。

  “我告诉过你是他干的。”

  “我干什么啦?”牧师问。

  “牧师,这件事太使我感到震惊了,”少校用极为悲哀的语调指责道。

  “什么呀?”

  “我没法告诉你我对你多么的失望。”

  “因为什么呀?”牧师更加慌乱地追问道,“我干了什么事情?”

  “就因为这个,”少校一边回答,一边带着失望、厌恶的神情把牧师方才在上面签过名的拍纸簿扔到桌子上。“这不是你的笔迹。”

  牧师惊奇得直眨眼睛。“这当然是我的笔迹。”

  “不,这不是,牧师,你又在说谎了。”

  “但这是我刚刚写的呀!”牧师恼怒地叫道,“你们看着我写的。”

  “就是这个问题,”少校愤怒地回答道,“我看着你写的。你不能否认这确实是你写的。一个人在自己的笔迹这件事上都说谎,那他在什么事上都敢说谎。”

  “但是,谁在我自己的笔迹这件事上说谎了?”牧师质问道。他心里猛地升腾起一股怒火,一时间竟忘了害怕。“你们是疯了还是怎么啦?你们两个都在讲些什么呀?”

  “我们叫你用你自己的笔迹写下你的名字,可你并没有这么做。”

  “我当然这样做了。如果不是用我自己的笔迹,那么我是用谁的笔迹?”

  “用别的什么人的笔迹。”

  “谁的?”

  “这正是我们打算弄清楚的,”上校威胁说。

  “说吧,牧师。”

  牧师望望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他越来越疑惧重重,越来越歇斯底里。“那笔迹是我的,”他情绪激昂地坚持道,“如果那不是我的笔迹,那我的笔迹在哪里?”

  “就在这里,”上校回答道。他神情傲慢地把一份缩印邮递邮件的影印件扔在桌上。那上面除了“亲爱的玛莉”这个称呼外,所有的字迹都被涂抹掉了。军邮检查官在信上写着:“我苦苦地思念着你。

  美国随军牧师A·T·塔普曼。”上校看到牧师变得面红耳赤,便嘲弄地笑了起来。“怎么样,牧师?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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