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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奥利弗的故事》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美)埃里奇·西格尔 | 发布时间: 820天前 | 8848 次浏览 | 分享到:


“就跟八月里的纽约差不多,是不?” 


“不相上下,”他说。 


“那是不是……影响了女工的工作效率呢?” 


“你是说……” 


“我看车间里没有安装空调啊,”我说。 


他对我瞅了一眼。 


“这是亚洲,奥利弗,”他说,“不是加利福尼亚。” 


车子还在一路往前开。 


“你住的公寓里有空调吗?”我问。 


约翰·项又瞅了我一眼。 


“奥利弗,”他若无其事地说,“在我们东方,工人对生活所抱的期望是没有那么高的。” 


“是吗?” 


“就是。” 


“可约翰呀,在你们亚洲难道普通的工人就不想要吃饱肚子了吗?” 


他没有答腔。 


“那么,”我又接着说,“你总也承认凭这一块八毛钱是维持不了生活的吧?” 


我知道他心里是早就恨不得一个“千钧掌”把我给劈死了。 


“这里的人干活就是不怕吃苦,”他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口气。“我们这里的太太们是不会在美容院里捧着本杂志解闷儿的。” 


我知道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一定是我的母亲,在他的心目中我的母亲就是坐在干发器下打发时光的。 


“就比方说你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吧,”他又接着说。“她一家都在那个厂里做工。她母亲到晚上还要替我们再做些针线活儿呢。” 


“在自己家里做?” 


“对,”约翰答道。 


“哎呀,这不是劳工法上所说的‘在家做工’吗?”我说。 


“不错。” 


我犹豫了那么一下。 


“约翰老兄,你是商学院毕业的堂堂研究生一个,”我说。“你总应该记得在美国‘在家做工’所以被判为违法的道理吧。” 


他笑笑。“你不了解香港的法律。” 


“算了吧,你这个丑恶的伪君子!” 


他猛的一踩刹车,车子刺的一声停了下来。 


“我没有必要来挨你的臭骂,”他说。 


“你说得对,”我说着就开了车门。可是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气冲冲一走,我还得把这个道理说一遍给他听听。 


我就把口气放得很温和的,对他说:“在家做工所以被判为违法,是因为那可以不受工会规定的最低工资的约束。不得已而去干这种活儿的人,老板高兴给多少他们就只能拿多少。通常都是可怜巴巴的,差不多等于零。” 


约翰·项对我一瞪眼。 


“你的演讲讲完了吗,自由派的先生?”他问。 


“讲完了。” 


“那就请听我来讲讲,你也了解了解本地实际存在的情况。这里的工人所以不参加工会,是因为大家都情愿一个人的工资让几个人分着挣,大家都情愿自己的孩子去干活,大家都情愿能弄上点活儿拿到家里去做。你明白啦?” 


我也不想去跟他多说了。 


“还可以告诉你这个臭律师,”约翰最后说,“在本港是根本没有什么最低工资的。你这个下地狱的坯子!” 


他一踩油门就呼地把车开走了,所以我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这不是早已在地狱里了吗?




奥利弗的故事35


我们在生活中做这样那样的事,要说理由真是多种多样,错综复杂。一般以为,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为人处世总应该有个逻辑性,听从理智。遇事总应该考虑周全了再放手去做。 


不过伦敦医生有一句话他们恐怕就未必听说过——伦敦医生有一次却告诉我:不妨等事情都过去了,过段时间再来好好想想。 


弗洛伊德——对,就是弗洛伊德——有一次也说过,生活中遇到一些小事,我们的行动自然应当服从理智。 


可是要作出一些真正重大的决定,我们还是应该听潜意识的。 


玛西·宾宁代尔站在1800英尺高的山顶上,香港的整个港口都展现在脚下。天色已是薄暮。就像点蜡烛似的,市区的灯火一处处都亮起来了。 


风很冷。吹得她的头发都披拂在前额上,以前我总觉得她这个形象是挺美的。 


“嗨,朋友,”她说。“看山下哪,灯火点点到处都是。我们在这里可以一览无余。” 


我没有答腔。 


“要不要我把一些名胜古迹指给你看?” 


“我今天下午都看够了。那个约翰陪我去的。” 


她应了一声:“哦!” 


渐渐的她发觉了,她对我笑脸相迎,我却并没有笑脸回报。我只是仰脸望着她,心里在嘀咕:这个女人,难道我就差点儿……爱上了她? 


“有什么事不高兴了?”她问。 


“多着哪,”我回答说。 


“举个例说说呢?” 


我把口气放得很平静。 


“你的血汗工厂里用了童工。” 


玛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谁家的工厂不是这样?” 


“玛西,这不成其为理由。” 


“看看是谁在发这高论?”玛西说得不动一点声色。“是马萨诸塞纺织大家族的巴雷特先生!” 


我对此是早就有了准备的。 


“问题不在这儿。” 


“怎么不在这儿?你们家沾光早就沾够了,你们的手段跟眼下这里的工厂又有什么两样?”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我说,“那时世上还没有我,我也没法去表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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