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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蝴蝶梦》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达夫妮·杜穆里埃 | 发布时间: 703天前 | 13362 次浏览 | 分享到:


我把迈克西姆送我的发刷、一件睡衣、我日常穿的晨衣和拖鞋一样一样放进手提箱,还塞进一件替换衣眼和一双鞋子。当我把手提箱从衣柜深处拖出来时,我觉得它挺眼生。


我似乎已经好久好久没用过它了,其实也不过隔了四个月的时间。箱子面上还留着加来海关关员涂写的粉笔记号。一只箱子袋里夹有一张蒙特卡洛乐场的音乐会票子。我把它捏成一团,丢进废纸篓。它该属于另一个时代,另一个天地。卧室开始呈现出主人离家时常有的那种狼藉景象。发刷装进提箱以后,梳妆台上就空无一物。包东西用的薄纸,撒了一地,此外还有张旧标签。我们睡过的那张床空荡荡的,给人一种凄凉感。浴巾丢在浴室的地板上,皱成了一团。衣柜门敞开着。我把帽子戴上,这样待会儿就不必再上楼来;我拿起提包和手套,拎起箱子,向房间四下扫了一眼,看看还有什么忘记带了。


阳光透过渐渐消散的迷雾,在地毯上投下一幅幅图案。我沿过道走去,但走到一半,不知怎地心头突然生出一种无可名状的奇怪感觉,觉得非回去再把房间好好看上一眼不可。


于是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回去,又在房间里停留了片刻,看一眼洞开着的衣柜,看一眼空荡荡的卧床,看一眼桌上的那盘茶具。我盯着这些东西看,让它们永远缕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面暗暗奇怪,为什么这些东西竟有着这么一股扣动我心弦,使我黯然伤感的力量,就好像它们是一群舍不得我离去的孩子。


我转身下楼去吃早餐。餐厅里冷飕飕的,太阳还没有照上窗台。我很感激他们给我端来滚烫的清咖啡和使人精神振作的熏肉。迈克西姆和我默默地吃着。他不时望望钟。


我听见罗伯特把我们的手提箱和旅行毛毯放在大厅里,不多久就响起汽车开到门口的声音。


我走出餐厅,站在平台上。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青草散发出沁人肺腑的清香。但等红日高照,一定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想,要不是出门,说不定我们在午餐前会去幸福谷散步,饭后就坐在外面那棵栗子树下看书读报。我闭上眼睛,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阳光照在我脸上和手上,使我感到一阵暖意。


我听见迈克西姆在屋里大声呼唤。我返身走进去,弗里思帮我穿上大衣。我听到另一辆车子的声音。弗兰克来了。


“朱利安上校正等在庄园大门口,他觉得不必坐车到这儿来了。”


“是的,”迈克西姆说。


“我今天一天将守在办事处里等你的电话,”弗兰克说。“你见到贝克后,说不定会有事找我,需要我上伦敦会。”


“好的,”迈克西姆说。“也许会的。”


“现在刚九点,”弗兰克说。“你俩很准时。今天天气也不错。路上一定很顺利。”


“是的。”


“希望您别过度劳累,德温特夫人,”他对我说。“今天一天您要辛苦了。”


“我能对付,”我说。我望着脚边的杰斯珀,它耷拉着耳朵,忧伤的眼神像是在责备我。


“把杰斯珀带到办事处去吧,”我说。“它的模样怪可怜的。”


“好的,”他说。“我带它去。”


“动身吧,”迈克西姆说。“朱利安老头要等得不耐烦了。就这样吧,弗兰克。”


我钻进汽车,坐在迈克西姆身边。弗兰克砰地把车门关上。


“你会打电话来的,是吗?”他说。


“是的,一定打,”迈克西姆说。


我回头看看屋子,弗里思站在台阶顶上,罗伯特紧挨在他身后。不知怎么地,我突然热泪盈眶。为了不让人看见,我转过头去,伸手在车厢底上摸索我的手提包。这时,迈克西姆开动了汽车,我们一拐弯,上了车道,把宅子留在后面。


我们在庄园大门口停下,接朱利安上校上车。他从后座车门跨进车子,一眼瞧见我也在车子里,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今天要忙很多事情,一定很辛苦,”他说。“我觉得您大可不必同行。您知道,我会留神照看你丈夫的。”


“我也想去看看,”我说。


他没再说什么,在角落里坐定身子,然后说:“天气很好,这点倒值得庆幸。”


“是啊,”迈克西姆说。


“费弗尔那家伙说他会在叉路口等我们。要是他不在那儿,就不必等他;没有他,更省事。我真希望那个讨厌的家伙睡过了头。”


可是待我们来到叉路口,我一眼就看见他那辆汽车的狭长绿车身,顿时凉了半截。


我原以为他或许不会准时赶到呢。费弗尔这时正坐在驾驶盘前,头上没戴帽子,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他看见我们,咧嘴一笑,然后挥挥手,示意我们继续向前开。我在座位上坐得舒服些,把一只手搁在迈克西姆的膝上,准备迎接长途旅程。时间过了一小时又一小时,汽车开了一程又一程。我悠悠忽忽地望着前面的大路,朱利安上校在后座里不时打瞌睡,我偶尔回过头去,总见他的脑瓜耷拉在靠垫上,嘴巴翕开着。那辆绿色汽车形影不离地钉在我们身边,有时窜到我们前面,有时又落在后边,始终保持在我们视线之内。下午一时,我们停车歇晌,在一家老式旅馆里吃饭。这种老式旅馆不论在哪个市镇大街上都能见着。朱利安上校狼吞虎咽,先是对付汤和鱼,然后转而大嚼烤牛肉和约克郡布了。把一顿套菜客饭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迈克西姆和我吃了些冷火腿和咖啡。


我曾以为费弗尔会走进餐厅,也在这儿吃饭,可是当我们走出旅馆朝自己车子走去的时候,却看见他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一家酒吧间前。他一定从窗子里看到了我们,因为我们上路后才三分钟,他又紧紧尾随在我们身后了。


三点钟光景,我们来到伦敦市郊。到这时我才开始感到疲劳,四周的喧闹声和拥挤的来往车辆开始搞得我头脑发胀。再说,伦敦的气候又热,大街上尘土飞扬,一派八月里没精打采的景象;树木千篇一律,树叶全垂头丧气地挂在枝头上。昨天我们那儿的一场雷雨,想必是局部性的,这儿没有下过一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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