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才明了老师的推理方法,和哲学家先找出原则,再寻求解释的方法比起来,显得很奇怪。我只知道,当威廉找不到答案时,他就提出许多假设,每一个都各不相同。我还是困惑不解。
“可是……”我说,“你还是没有得到什么解答……”
“我隐约有个解答,”威廉说,“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一个。”
“因此对于你的问题,你并没有一个特定的答案了?”
“阿德索,如果我有的话,我就在巴黎教神学了。”
“巴黎,他们总是有真正的答案吗?”
“没有。”威廉说,“可是他们对他们的错误十分确定。”
我幼稚而鲁莽地说:“你从来没出过错吗?”
“经常。”他回答,“但我的假设不止一个,而是有很多个,所以太多的错就等于没有。”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觉得威廉对真相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似的,认为真相只是事物和智力之间的调节而已。相反的,想象有多少可能性是可能的反而能使他自得其乐。
在那时候,我承认,我对老师感到失望,甚至想着:“幸好裁判官来了。”我也和贝尔纳德·古伊一样,急于知道真相。
怀着这种有罪的心情,我和威廉一起走进餐厅去吃晚餐。
第二十九章
晚祷
萨尔瓦托说出一个惊人的符咒
招待代表团的这一顿晚餐真是精致可口。院长对于人性的弱点及教廷的习惯必然十分熟悉(我必须说,迈克尔兄弟的麦诺瑞特教团也不以为忤)。厨子告诉我们,刚宰的猪所流的血本来是要用来制猪血布丁的,可是维南蒂乌斯可怖的死却使他们宁可在宰了猪之后,把所有的猪血都丢掉。我相信,在那时候每个人都憎恶杀害上帝创造物的想法。然而,我们有蔬菜炖鸽肉、当地盛产的葡萄酒,以及烤兔肉、圣克拉尔的馅饼、加了山地杏仁的米饭——当天的点心——还有琉璃首饼、橄榄、油炸乳酪、加了生胡椒的羊肉、白色的大豆子和精巧的甜点、圣贝尔纳蛋糕、圣尼古拉斯派、圣卢西布丁,还有美酒和使每个人心情放松的利口酒(就连平时十分严厉的贝尔纳德·古伊也显得很愉快)。这很像是个丰盛的餐会,只是每喝一口酒或吃一口菜时,都有虔敬的诵读相伴。
餐毕,所有的人都愉快地站起身,有些人借口身体不太舒服而避免到礼拜堂去参加晚祷。但院长是说什么也得去的。
僧侣们离去后,我的好奇心使我逗留在厨房里。他们已准备要将它锁上了。我看见萨尔瓦托溜到庭院去,腋下夹了一捆东西。我更加好奇了,跟在他后面,并出声叫唤他。他想要躲开我,但是当我问他包裹内装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动来动去)时,他回答说那是一条怪蛇。
“穴居的怪蛇!蟒蛇之王,毒性很强的!就是它身上的臭味也会使人闻了之后便被呛死!很毒哪……背上有黑色斑点,头像狐狸,半个身子挺起来,半个身子缠在地上,和别的蛇一样。它会咬死贝卢拉……”
“贝卢拉?”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对呀!一种啮齿类动物,比老鼠大一点,也叫做麝香鼠。跟蛇和波塔一样。当它们咬它时,贝卢拉就会跑到费尼屈拉去,咬它,然后又回到贝塔几利。他们说它会放出一种味道,可是他们所说的大部分都错了。”
我实在听不太懂他那种古怪的什锦话,又问他拿一条怪蛇干吗。他说那不干我的事。这一来我的好奇心可说提到了最高点,我说这几天死了这么多人,谁也不能保有什么秘密的事,我立刻就要去告诉威廉。于是萨尔瓦托央求我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并打开那个包裹给我看——里面原来是一只黑猫。他把我拉近他,露出一个暖昧的笑,说他不愿意让权力不小的管理员,或是年轻英俊的我,再享受村姑的爱,因为他又丑又怪,没有女孩愿意跟他在一起。可是他知道一种威力很大的符咒,可以使每个女人都向情爱屈服。只要你先杀死一只黑猫,挖出它的两只眼睛,再拿两枚黑母鸡所下的蛋,把两只眼球分别放进两枚鸡蛋里去(他又拿了两枚鸡蛋给我看,并发誓那是黑母鸡所下的),然后把鸡蛋放到一堆马粪里去,等它们发臭(他已经在绝不会有人去的菜园一角准备了一堆马粪),这时每一枚蛋会生出一个小魔鬼,他们会听令于你,为你获取这世上所有的欢乐。他又叹了口气,告诉我说,可是为了要使魔法生效,在两枚鸡蛋被埋进马粪之前,必须让他所爱的那个女人在上面吐口口水。他为了这个难题烦恼得很,因为他得先去找那个还不知在何处的女人,让她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完成这个仪式。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突然感到一股燥热,在我脸上,或是内脏,或是全身。我低声问萨尔瓦托,当晚是不是还要把那女孩带进修道院里。他大笑起来,讥消说我已陷在情欲中了(我说我才没有,不过是出于好奇,随口问问而已)。然后他说村里有很多女人,他会带另一个上来,甚至比我喜欢的那一个更漂亮。我想他大概是骗我,想将我打发走。反正我又能怎么样呢?威廉等着我进行另一桩行动,我又怎能跟踪他一整夜呢?我可以见那个我十分想望,事实上却不该再见的女孩吗?当然不可以。所以我劝服自己相信萨尔瓦托所说的是实情,至少是关于女人的那一部分。不然他所说的便全是谎话,他所描述的符咒只是他愚蠢的幻想,迷信的心灵,他什么也不会做的。
我觉得有点恼怒,粗暴地对待他,告诉他说那晚他最好还是上床睡觉去,因为修道院里有弓箭手在巡逻。他回答说他比弓箭手更熟悉修道院,加上那一夜迷蒙的雾气,谁也看不见谁。事实上,他又说,现在我跑走了,你就再也看不见我,就算我在两英尺之外和你想望的那个女孩取乐。他是用不同的话说出的,但大意就是如此。我愤愤地离开了,像我这样一个高贵的见习僧,犯不着和像他这么粗鄙的人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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