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教堂背后望去,看到了那条一直通到沼泽地边缘的脚踩出来的小路。我沿着小路来到一棵橡树下的长条石凳旁边。胆小鬼。我没有在石凳上坐下,而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坐在那里,两眼望着薄雾萦绕的小溪,小溪像血脉一样流淌着,然后,一个急转弯流到了海湾里。我父亲死后,当我感到悲伤或迷惑的时候,我时常到这里来。我朝着沼泽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倾听它在水面上扩散开来,滩淤草好像也在歌唱着它,有的时候,风还会将它像海鸥一样托起,带到远处的大海上。我呼唤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杰茜”。我手上拿着那本刚买来的小册子,我把书翻到塞巴斯蒂安神父打断我的时候我正在阅读的那一段。“……怀疑艾茜诺拉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而是一条美人鱼,修道院院长对于她的出现感到非常惊慌,他隐藏在水边等候。他目睹艾茜诺拉游到岸上,脱去她的鱼尾巴,将它藏在悬崖上的一个凹洞里。当她朝修道走去之后,狡猾的院长把鱼尾巴取出来,塞进了自己的戒袍。他将鱼尾巴收藏在教堂里他座位下面一个隐蔽的箱子里。失去了尾巴,可怜的美人鱼无法再回到大海里,不久,她身上的野性就消失了。艾茜诺拉皈依了圣教,最后成为圣女茜娜拉。”
当我父亲过去向我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他总是说起艾茜诺拉的“悲惨命运”——失去她的鱼尾巴,头上无奈罩上一个光环——我有一种感觉,虽然只是从字里行间读到的,多米尼克跟我父亲颇有同感。而且,坦率地说,多米尼克神父撰写这个故事的本身,已经让我感到不安了。“
一个关于这个传奇的有趣的脚注说,艾茜诺拉在皈依之后依然怀念大海和她以前的生活,她有时甚至夜游修道院,四处寻觅她的鱼尾巴。她最终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尾巴,众说不一。一种说法,她不仅找到了尾巴,而且,随时套上它重返过去的生活,然而,她始终会回来,把尾巴重新放回院长的箱子里。“
我想到了母亲和她对圣女茜娜拉的痴爱,我无法将这同我正在阅读的东西联系起来。茜娜拉是一位圣女,千方百计寻找返回她邪恶生活的途径。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是多么的不合逻辑。“一些学者指出,圣女茜娜拉故事的出现,是为了帮助人们摒弃肉体上的喜乐,而去追求圣灵中的喜乐。但是,会不会也为了强调两者同样的重要性呢?”同样的重要性?我没有想到他会写出这样的内容——作为一位修士。我把书合上——应该说,是啪的一声合上了。我的内心又是一阵紧张。草地上的露水浸透了我的牛仔裤。我站起身来,刚一转身,便看到多米尼克神父沿着小路向我走过来。他在石凳的另一边停住脚步。他头上戴着那顶草帽,凯特说得对——草帽上有几处已经完全散开了。草帽的形状看上去像一个鸟巢,滑稽可笑。“咚,咚。”他说道,眼睛里充满了喜悦。我迟疑不决。这么说,他还记得我。“是谁呀?”我感到十分尴尬地说道,但是,我又不能不继续玩下去。“嗡嗡。”“哪位嗡嗡呀?”“你以为是哪位嗡嗡呀?”他说道,随即朗声大笑起来。为一个小小的笑话笑成这样,似乎有些过分了。“我想,从你长大以后,我就没有见过你。你还记得我吧?”“当然记得,多米尼克神父,”我说,我……我刚才正在——“
“你正在阅读我的那本小书,从你合上书的样子来看,我不敢肯定你很喜欢它。”他大声笑起来,让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这使我感到局促不安。“不,不,我很喜欢。”我们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我移开视线,朝沼泽地里望去,我的样子很尴尬。潮水正在退潮,一片片裸露出来的泥滩,细腻柔嫩、平润光滑。我看到了许多正在冬眠的招潮蟹的地洞,蟹爪尖在地面上隐约可见。“塞巴斯蒂安神父说,你正在找我。我相信,你是要我给你的书签名。”“哎。是的,没错。你能吗?”我把书递给他,本来是撒了一个小谎,这会儿却弄假成真了。对不起,我没有笔。“他从自己的黑色胸幅里掏出一支笔。他在书的扉页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把书还给我。他说:这地方很可爱,是吧?”“是的……很可爱。”我们身后一望无际的草地在微风中摇曳,他在戒袍下面交替地将自己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仿佛他是草丛中的一根草叶,正在试图与大家协调一致。“那么,我们的奈尔怎么样?”他问道。他的问话让我吃了一惊。当他说“我们的奈尔”时,那奇怪的口吻,以及他声调中的某种东西。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轻柔。我们的奈尔。我们的。“她的手正在痊愈,”我说,“真正的问题在这儿。”我本想用手指触一触额头,但却不自觉地点了点自己的胸脯,我感觉到这太恰当了,好像我的手指正在给我某种暗示。
“是的,我估计,我们的心会让我们做一些奇怪和惊异的事情,”多米尼克神父说道。他用指关节在胸脯上敲了敲,我感觉他正在说自己内心的冲动。他已经摘掉了草帽,这会儿正在整理着草帽上那些不听摆布的草梗。我记得那天修士们把我父亲的船骸送过来的时候,他也是以同样的姿势站在壁炉旁,手上拿着草帽,望着船板燃烧。“你知道她把那根切断的手指叫做‘点指’吗?”我问道。他摇了摇头,他的脸上——一张那么苍老而慈祥的脸——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几处肌肉抽动起来。我迟疑不决。此刻,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猜测、感觉——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如果她切断自己的手指,是为了解除某种可怕的自责,怎么办呢?”他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他知道。一道沉默的峡谷出现在我们的中间。我好像记得自己听到了一群昆虫嗡嗡作响飞起来的声音。那声响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她为什么这样做?”我说。他假装我只是说说而已。是呀,为什么呢?“”不,我在问你。她为什么这样做?“”是不是你的母亲说过什么,让你觉得我知道她的动机?“”她说,她不能说出原因来。“他叹了一口气,把十指交叉起来,然后又放开了。我敢肯定他正在做某种决定。”杰茜,我可以想象,这件事令你感到多么困惑,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我希望我能,但我不能。“”她在忏悔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吗?“这似乎有些出其不意,他好像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朝我探过身来,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理解的表情,似乎要表示一下亲热。我有一会儿甚至觉得,他可能会拉起我的手。”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过于探究此事的话,对你母亲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好事。我知道这可能跟你的想法正好相反——如今人们受到各种宣传的影响,认为我们必须挖掘出我们的每一丁点可怜的历史,然后将其研究个半死,但是,对个人来讲,这未必永远是上策。奈尔想把内心的秘密留给自己。也许我们应该尊重她的意思。“他抿起嘴唇,脸上流露出一种痛心、恳求的表情。”杰茜,我需要你相信我。相信你的母亲。“我刚想同他争辩,然而,他伸出一只手,放在我的面颊上,他的脸上呈现出一个淳朴、宽容的微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没有抽开身,我们就那样待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过身,向教堂走去,一边走一边摆弄着他的破草帽将它戴到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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