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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猎物》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伊莱娜 · 内米洛夫斯基 | 发布时间: 879天前 | 18646 次浏览 | 分享到:


“谢谢!”


家族的标志(6)


他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忧虑和痛苦的回忆……我们一起把它们忘记一个小时吧……您瞧,这里有火,有一只猫,有一台唱机,有妙不可言的香槟酒,假如您想要……您喜欢吗?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他把一把摇摇椅和一块垫子推到壁炉前面。


“在这种鬼天气,是不会有任何人来的。只要您喜欢,我们就待在这里……”


酒店老板娘是个一头银发的女人,那头银发围着肉红色的笑吟吟的脸梳成圆形,她走过来问他们要点什么,给他们倒了酒后告退,留下他俩单独在一起。


他们往壁炉里加了木柴,往杯子里倒了香槟酒。这香槟酒年份很久,所以几乎没什么泡沫,金色也变成了粉红色。唱机在播放曲子。时不时地,湿漉漉的门槛被一辆穿过雾霭的汽车灯照亮,但它随即就消失不见了。屋子里开始暖和了。让-卢克打开窗户,他们都不说话,而是默默地听着雨水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在已经湿透了的地面上流动,向地底渗透像爱抚一样的轻柔而又急切的簌簌声。夜幕降临,一个冷飕飕的雾茫茫的夜晚,就像是秋天的夜晚一样。


老板娘推开门问他们还需要什么。


“先生,碰到这种鬼天气真是遗憾……你们原本可以在花园里用晚餐的。夫人,我们有那么美的丁香花,可惜它们没有阳光。先生和夫人一直待到明天吗?”


“不。”玛丽赶忙说道。


让-卢克低声说道:


“我们还不知道呢……”


老板娘出去后,他问道:


“您想在这里过夜吗?”


她坐在炉火边,手托着脸。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头也不抬地问:


“跟您吗?”


“跟我。”


“不。”


“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柔声重复道:


“不。”


“瞧啊,”他叹道,“这个回答真是毫不含糊啊。”


“跟它的问题一样。”


他把身子凑到离炉火更近的地方,把双手伸到火边:


“您没有情人吗?”


“没有。”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他低声问:


“您多么像被遗弃了一样啊……遭遇不幸之后,有些女人重新站起来时会更加强悍,像毒蛇一样,只想着咬人……另外一些女人则把自己封闭起来,就像关在一所监狱里一样。”


“的确,”她喃喃道,“一所监狱……”


“您是那么孤独……我不会给您爱情。只是一个依靠,一个朋友……”


“噢!”她第一次转过头来,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只做我的朋友吧。您别生气。您不要走。我不想做您的情妇,您本人也别那么坚持……您别说话……女人在您的生活中不会占据太重要的位置。可我,我是那么孤独……我再也不能允许自己失去惟一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她突然低声说道。


“那我呢?……”


“您很幸福……”


“不。”他叹着气说道。


终于有一个女人,他不必去战胜她,去迷惑她……她是那么贫穷,在她面前他不必担心暴露自己的穷困潦倒、一无所有……就是在这一刻,他承认了自己的忧愁,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安宁,它们唤醒了他心中的爱情。


6


第二天晚上,夜阑人静的时候,达格尔纳夫妇和卡里克特-兰昆参加完舞会后,准备回家。他们的朋友住的那栋房子建在奥德意的最里面,周围环绕着花园,所以要到停车的栅栏门那里,必须走很长一段路。爱蒂挽着兰昆的胳膊,兰昆则带着她沿着花园里的小路往前走,小路湿漉漉的,才下过雨。孟加拉焰火在树下燃放,发出微弱的光。


爱蒂像平常一样,身着白色的礼服。没有什么能让她更加美丽了。兰昆时不时地把少妇滑下去的白鼬皮短装拉回到肩膀上。让-卢克看着他们表演,却满不在乎。爱蒂在他身边,在他的房子里,在他的心目中不比一件家具更重要。


他们登上汽车。兰昆在高谈阔论。兰昆坐在爱蒂旁边,让-卢克则坐在对面,双臂交叉着,低着眼睛。当他们从一盏煤气路灯的亮光下经过的时候,爱蒂装模作样、漫不经心地把手放到头发上,抚摸着它们,捋着沉甸甸的发髻,发髻低低地束在颈窝处,照该季的时尚裹在一个镀金的发网里。看得见她的指甲和手指上的钻石在熠熠闪光。这时,兰昆往车厢尾部靠过去,不再说话了。他的脸闪耀着喜悦的光芒,显得更年轻了。他朝前面亮出白色的牙齿。他神气活现地咬着一支雪茄。让-卢克想起四年前的兰昆……他现在是多么精神抖擞啊,身体也好,发胖了,很幸福!


真是个令人赞叹的兰昆……那时,他要让-卢克以“你”来称呼他。现在,当让-卢克用“你”来叫他时,这位部长却显得有些不快,不过这生气的表情很快就在诚挚的微笑下面,在一句“我善良的小达格尔纳,行啊”后面消失了。他拍拍他的肩膀,一边动作幅度很大地张开双臂、敞开心扉,一边说:


“这孩子,会前途无量的,假如他愿意听我的话……”


然后,他慢慢地放下手臂,在讲坛上的习惯使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拖长了,虽然这么做在日常说话中并无必要。即使是现在,在让-卢克和爱蒂中间,当他说一些最简单的话时,他都会边说边抬起手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仿佛他在给无数的人作演讲一样,而这只手抬起来后,会一动不动地停留很长时间,好像要让观众们好好看清楚一样,因为他知道观众的感觉是非常迟钝的。然后,他把手慢慢地重重地放到膝盖上,矫揉造作地学着拿破仑的气势。


家族的标志(7)


让-卢克还记得他的眼泪……是的,他不止一次地趴在他的怀里哭过,这个善良的兰昆……那可是真眼泪,涩涩的,沉甸甸的。


“我对他是多么穷追不舍啊,”让-卢克心想,“我……嫉妒他吗?当然有可能,当然了。我想要他的位置。我想进入人生的那一个阶段,一切都已经在一条平稳的大道上提前投入和计划好。每一个职业,在起步之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停滞不前。机器在犹疑,命运在犹疑……这时,人会重新感觉到精力消耗和急不可耐,内心深处还在怀疑,这一切也许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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