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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契诃夫1886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13天前 | 21477 次浏览 | 分享到:


“他作弊,”阿辽沙平白无故地用男低音说。


“你胡说,我没作弊!”


安德烈脸色苍白,撇着嘴,接着朝阿辽沙的脑袋拍的打了一下!阿辽沙气得瞪圆眼睛,跳起来,跪在桌子上,这回 轮到他打人了,就拍的一响打安德烈一个嘴巴!这两个人又互相打一记耳光,大声哭叫起来。索尼雅受不了这样可怕的局面,也哭起来,紧跟着饭厅里响彻了各种调门的哭声。然而您不要以为这样一来,赌博就结束了。五分钟还没过去,那些孩子却又扬声大笑,和和气气地互相谈话了。他们的脸上带着泪痕,可是这并没妨碍他们微笑。阿辽沙甚至很快乐:果然起了纠纷!


五年级学生瓦复走进饭厅里来。他带着睡意,显出心灰意懒的样子。


“这真岂有此理!”他想,眼睛瞧着格利沙,格利沙正摸索他的口袋,口袋里的戈比玎玸煹叵臁!澳训滥芨⒆忧穑*难道能容许孩子狂赌吗?不用说,这种教育可太妙了!岂有此理!“


可是孩子们玩得那么津津有味,连他自己也想插一手,试一试运气了。


“等一等,我也坐下来一块儿玩,”他说。


“那你下一戈比的赌注!”


“我马上就下,”他说着,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摸。“我没有戈比,不过,喏,我有一个卢布。我下这个卢布好了。”


“不,不,不,……要下一戈比!”


“你们真傻。要知道,无论如何卢布总比戈比值钱啊,”中学生解释说。“谁赢了,谁就找给我零钱!”


“不行,对不起!你走开!”


五年级学生耸起肩膀,走到厨房里去向仆人们要零钱。偏偏厨房里也一个戈比都没有。


“既是这样,你换给我一点零钱吧,”他从厨房里回来,缠住格利沙说。“以后我会把你换的钱还给你。你不愿意?那好,你花十戈比把这个卢布买去吧。”


格利沙斜起眼睛怀疑地瞧着瓦夏:莫非这里头有诈,莫非这是个圈套?


“我不干,”他说,护住他的口袋。


瓦夏开始发脾气,骂人,说这些赌客是蠢货,脑筋是铁打的。


“瓦夏,我来替你下赌注!”索尼雅说。“你坐下。”


中学生就坐下来,在自己面前放两张纸板。安尼雅开始喊数。


“我把一戈比掉在地下了!”格利沙忽然用激动的声调声明说。“等一等!”


他们把灯取下来,爬到桌子底下去找那个戈比。他们的手抓到痰和核桃壳,他们的头互相碰撞,然而戈比却没有找到。他们重新再找,一直到瓦夏从格利沙手里夺过那盏灯来,把它放回原处才算罢休。格利沙继续摸着黑找。


不过最后那个戈比总算找到了。赌客们就围着桌子坐下,打算继续赌博。


“索尼雅睡着了!”阿辽沙声明说。


索尼雅把生着鬈发的头枕在胳膊上,睡得舒服,踏实,酣畅,仿佛一个钟头以前就睡熟了似的。她是在别人找戈比的时候无意中睡着的。


“你到妈妈床上去躺着吧!”安尼雅说着,扶她走出饭厅。


“走!”


大家一齐送她走去,大约五分钟后,妈妈的床上就出现了一副有趣的景象。索尼雅睡着了。阿辽沙在她身旁打起鼾来。格利沙和安尼雅把头枕在他们的腿上,睡着了。厨娘的儿子安德烈顺便也在这儿挤着躺下。那些戈比丢在他们身旁,已经失去原来的威力,要等下一次赌博才会有用了。晚安!


「注释」


①一种牌戏。由袋中取出有数字的牌子置于本人手中纸板上的相同数字上,以先摆满纸板上的数字者为胜。


②指他要到厕所去。


发现


雄鸡扒开一个粪堆,


找到了一颗珍珠。……



克雷洛夫①


五品文官工程师巴赫罗木金在他的写字台旁边坐着,因为闲得没事做而心情悒郁。正好今天傍晚,在熟人家里的舞会上,他无意中遇到了他在二十年以至二十五年前爱上过的一个女人。这个太太当初是出色的美人,对她钟情是很容易的,就象揭邻人的短处一样容易。巴赫罗木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她那对天蓝色的大眼睛,仿佛她的眼底铺着柔和的天蓝色丝绒。他还记得她一头金黄而又带点栗色的长发,类似田野上成熟的黑麦,在雷雨前迎着大风起伏不定。……当初那个美人高不可攀,神态严峻,难得微笑,不过,一旦她微笑,“她就能用笑容把一支正在熄灭的蜡烛重又点燃。……”然而现在,她却成了一个干瘦、虚弱和唠叨不休的老太婆,两眼无神,牙齿发黄了。……唉!


“这真是岂有此理!”巴赫罗木金暗想,信手用铅笔在纸上画着。“任什么凶恶的意志也不能象大自然这样糟蹋人。要是这个美人当初就知道日后会变得这么猥琐不堪,她会吓死的。……”巴赫罗木金照这样思考很久,可是随后又突然跳起来,象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主耶稣啊!”他吃了一惊。“这可是件稀罕事!我居然会画画?!”


在他信笔涂抹的那张纸上,在粗糙的线条和笔触当中,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头像,恰好就是以前他爱过的那个女人。


总的来说,这幅画描得很不到家,然而那娇慵而又严竣的目光、那柔和的面部轮廓、那蓬松起伏的浓发,却十分传神。……“多么出人意外!”巴赫罗木金继续惊讶地想。“我居然会画画!我在世界上活了五十二年,从没想到过我有什么才能,可是到了老年,突然,谢天谢地,万万没有料到,才华出现了!简直不能想象!”


巴赫罗木金不相信自己了,就拿起铅笔,在美丽的头像旁边画了个老太婆的头像。……这一次,犹如画那个年轻的女人一样,又画得很象。……“奇怪!”他耸了耸肩膀。“很不坏嘛,见鬼!如何?可见我是个画家!可见我很有天赋!从前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才是怪事!”


巴赫罗木金即使在旧坎肩里找到一笔钱,即使得到消息说他升了四品文官,也不会象现在发现自己有创造能力那样又惊又喜。他伏在桌上足足忙了一个钟头,画头像,画树木,画大火,画马。……“好得很!了不起!”他赞叹道。“只要再学会技巧,就十 全十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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