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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我是猫》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夏目漱石, | 发布时间: 671天前 | 17187 次浏览 | 分享到:


刑警感到主人很滑稽,笑眯眯地说:“明天上午九点以前,请到日本堤警察分局去一趟。失盗物品都是些什么?” 


“失盗物品有……”主人刚说了头,偏偏浑然忘却,记得的只有多多良山平的山芋。尽管他心里是在想:山芋呗,提不提的,倒没什么。不过,刚说“失盗物品嘛……”下边竟然词穷,这总有点显得呆头呆脑,不成体统。若说别人家被盗,猛然之间,可能说不清楚;而自家失盗,却不能明确回答,这会被当成尚未成年的证据。有念及此,才横下一条心来说: 


“失盗物品有……山芋一箱。” 


这时,偷儿似乎觉得非常滑稽,弓起身来将脸儿埋在衣襟里。 


迷亭哈哈大笑,说: 


“好像丢了点山芋,非常心疼哪!” 


只有刑警听得格外认真。 


“山芋是弄不回来了。其他物品差不多都到手啦。好吧,你去看一下就清楚了。还有,退还时要交一份收条,去的时候别忘了带图章……一定要在九点以前到日本堤分局,是浅草警察署管辖内的日本堤分局。那么,再见!” 


刑警独自哇啦啦,说罢而去。偷儿也随后出去。偷儿手被铐着,不能关门,门儿只得依然敞着。主人虽然诚惶诚恐,这时也显得不满,鼓起腮帮,砰的一声将门儿关了。 


“啊哈哈……你对刑警可非常尊敬呀!假如你总是那么谦恭和蔼,到也是个好男子。可是,你只对刑警恭恭敬敬,这就不怎么样了。” 


“可,人家费心费力来通知的嘛!” 


“通知怎么?那是他的职责呀!平平常常地接待,就满够意思啦!” 


“可,这不是一般的职责呀!” 


“当然,这不是一般的职责,是所谓侦探这种不招人喜欢的职责,比通常的职责还卑劣!” 


“喂,说这种话,你可要倒霉的呀!” 


“哈哈……那么,就不要再骂刑警了吧!不过,你尊敬刑警,还总算说的过去,至于你尊敬盗贼,可就不能不令人吃惊了!” 


“谁尊敬盗贼?” 


“你呀!” 


“我何曾结交过盗贼?” 


“何曾结交?不是你对盗贼客客气气的吗?” 


“几时?” 


“就是刚才,不是卑躬折节了吗?” 


“胡说!那是刑警呀!” 


“刑警能是那种派头吗?” 


“正因为是刑警,才是那种派头哪!” 


“真顽固!” 


“你才顽固哪!” 


“啊,首先请问:刑警到别人家,难道就那么袖着手,直挺挺地站着吗?” 


“谁敢说凡是刑警都不能袖着手?” 


“你那么凶,我可有点害怕。在你客套过程中,他可是一直站着不动的呀!” 


“刑警嘛,也许会有这种姿态的。” 


“真够主观,怎么说也不听。” 


“就是不听嘛!你不过嘴皮上说什么‘偷儿’‘偷儿’的,可你并没有当场见过那个偷儿破门而入。只是凭空想象,片面地一口咬定罢了。” 


谈到这里,迷亭绝望了,似乎觉得主人已不可救药,竟一反常态地默默无语;主人却以为难得一次说服了迷亭,十分开心。在迷亭眼里,主人因顽冥不灵而人格贬值;可是,在主人看来,正因为他固执己见,才比迷亭高出一等。人世间不时地会有如此咄咄怪事。有些人认为顽固到底就是胜利,然而那当儿,本人的人格却大大地贬值。奇怪的是,顽固者本以为至死也要保全面子,至于后人予以轻蔑,没人理睬等等,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这真是够幸福的了。据说这种幸福被名之为“猪猡的幸福”。 


“总之,明天你想去吗?” 


“去呀!叫我九点以前到,我八点就出发。” 


“学校怎么办?” 


“停课呗!学校算个什么。”主人说得很强硬,看来气魄还不小哩! 


“口气好大呀!停课行吗?” 


“行啊!我们那个学校是发月薪,不会扣我工资的,没事儿。”主人说得很坦率。若说滑头,也够滑头的;若说天真,也还蛮天真哩! 


“喂,你可以去。可是,认识路吗?” 


“知道个屁!坐车去,就不难了吧?”主人气哼哼地说。 


“您是个‘东京通’,不亚于静冈的那位伯父,佩服!” 


“佩服嘛,多多益善!” 


“哈哈哈,日本堤分局,可不是个寻常的地方哟!在吉原!” 


“什么?” 


“在吉原。” 


“是有妓院的那个吉原吗?” 


“是呀。东京只有那么一个吉原。怎么样?有心去吗?”迷亭先生又开始捉弄起主人来。 


主人刚一听说吉原这个地名时,似乎犹豫了一下。“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忽而他改变了主意,对用不着的事逞起威风: 


“管它是吉原还是妓院的,我说去,就一定去!” 


蠢人总是在这类事情上虚张声势。 


迷亭只说:“啊,一定很有意思。去开开眼吧!” 


刑警光临引起的风波,至此告一段落。其后,迷亭依然胡诌八扯,日暮时分说:回去得太晚,伯父要发火的,于是走了。 


迷亭走后,主人匆匆吃罢晚餐,仍然回到书房,又袖起手来,思绪如下: 


我所赞佩并想极力效仿的八木独仙,按迷亭的话看来,似乎是个并不值得学习的人。而且,他所倡导的学说总有些不合逻辑,正如迷亭所指出的,大概是属于疯癫之例。况且他有两个徒弟,都是地地道道的疯子。太危险了!如果随便接近,难免自己也被扯进那个圈子里去。至于天道公平——真名是立町老梅,读其文,惊叹之余,竟然认定他是个识高见广的伟人。然而,他却是个十足的疯子,眼下就住进了巢鸭疯人院。迷亭的话,固然有些是信口开河的夸大之词,但是立町在疯人院里沽名钓誉,以天道的主宰者自居,这恐怕还是属实的吧?看样子,说不定自己也有点这种趋向哩!常言说‘同气相求’、‘物以类聚’。我既然赞佩狂人之说——至少,既然对狂人的文章与言词表示同情——恐怕自己与疯癫也相去不远吧!即使不算一路货色,既然择狂为邻,比室而居,那就说不定迟早会推倒间壁,同聚一堂,促膝谈心的。这还了得!的确,回想起来,这一阵子的思维活动,连自己都感到吃惊,真是奇上加奇,怪上加怪。姑不谈脑浆一勺的化学变化,且说意志变成行动、声音化为言辞,很多地方已经有失中庸,真是不可思议。虽然舌上无甘泉,腋下绝清风,却牙根有恶臭,筋头有癫气,奈何!愈来愈不妙了!看样子,我是否已经成为一名十足的患者了呢?幸而尚未伤人,尚未危害于社会治安,因此才没被赶出城市,依然做一名东京居民吧!这不同于‘消极’‘积极’之类的小事区区,必须先从脉搏进行检查。然而,脉搏似乎并无任何异常。是头部有热?倒也不像什么火往上攻。可,总是叫人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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