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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陀思妥耶夫斯基短篇小说选》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发布时间: 672天前 | 17218 次浏览 | 分享到:


“愿上帝与您同在!”她回答说道,“如果我不幸福,您的不相信,您的责备就会使我大哭一场。不过,您使我产生了一个想法,给我提出了一个值得长久思考的问题。让我以后去好好思考吧。不过我现在得向您承认:您说的是实话。是的!我不知怎的,心神不定,我好像全部身心都在期待,觉得这一切有点过于轻率。算了吧,关于感情问题,留待以后再说!……”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正朝我们迎面走来。我们两个都哆嗦了一下,她还差点惊叫起来。我松开她的手,做出一个似乎想走开的手势。但是我们估计错了,来的不是他!


“您怕什么?您为什么把我的手松开了”她说完就又把手伸了过来。“喂,怎么啦?我们将一起会见他。我希望他看到我们多么相爱。”


“我们彼此多么相爱!”我叫了起来。


“啊,纳斯金卡,纳斯金卡!”我心里想道,“您这一句话说出了许多意思啊!这样的爱情,纳斯金卡,有时使您的心冷若冰霜,使您心情沉重。您的手是冰冷的,我的手却热得像一团火。您有多盲目啊,纳斯金卡!……啊!有时候,一个幸福的人简直叫人难以忍受!不过,我不能对您生气!


……”


我的心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


“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我大声叫了起来,“您知道我这一整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怎么,出什么事啦?快讲给我听!为什么您直到现在还守口如瓶呢!”


“第一,纳斯金卡,我执行了您交给我的任务,交了信,到了您的好心朋友那里,后来……后来我就回家睡觉……”


“就是这些?”她笑着打断了我的话。


“对,几乎就是这些。”我压住心情的激动,作了回答,因为泪水已经涌上我的两眼。“我直到我们见面前一小时才醒来,但好像我没有睡觉。我不知道我出了什么事。我来是为了把这一切告诉您,好像时间对我来说,已经停止不动,好像一个感觉、一种情感从此就应该永远留在我的心里,好像一分钟应该像一世纪那么长,好像整个生活对于我来说,已经停止前进……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觉得,一个早就熟悉的、以前在哪儿听过、虽已忘却却仍然感到甜蜜的音乐旋律,现在想起来了。我觉得这个曲子一辈子都想从我的心灵中出来,不过直到现在它才……”


“哎呀,我的天哪,我的上帝啊!”纳斯金卡打断我的话,“这一切到底为什么这样?我一句都听不懂!”


“哎呀,纳斯金卡!我不过是想把这个奇怪的印象告诉您……”我开始用抱怨的口气说话,这里面还包含着希望,虽然它非常遥远。


“够啦,您别说了,够啦!”她说完一眨眼功夫就全猜到了,这个机灵鬼!


忽然间,她好像变得异乎寻常地爱说话,特别快活、跳皮。她笑着挽起我的手,想让我也跟着她笑,于是我不好意思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得到她那么响亮、那么长时间的笑声……我开始生气,她却突然向我卖弄起风情来了。


“您听着,”她开始说道,“要知道,您没有爱上我,我是有点恼火的。等这人走了以后您好好分析吧!但是,您,不屈不挠的先生,您还是不能不夸我是如此纯朴。我什么话都对您说,什么都告诉您,不论我脑海里闪过多么愚蠢的念头,我都不对您隐瞒。”


“您听!好像,这是十一点吧?”当均匀的钟声从市内遥远的钟楼响起时,我这么问她。她突然停下脚步,收敛笑容,开始数钟声。


“对,是十一下,”她终于用羞怯的、不大果断的声音说道。


我马上感到后悔,不该吓唬她,强迫她数钟声,并且责怪自己生气。我为她感到伤心,不知道怎样赎还我犯下的罪过。我开始安慰她,寻找他不来的原因,陈述各种各样的理由,提供各种证据。谁也不会像她那么容易在此时此刻上当受骗,再说任何人在此种时刻似乎也高兴听到哪怕是任何一种不着边际的安慰话,即便是只有一丁点辩解的理由,她也会听着高兴的。


“说起来真是可笑,”我开始说了起来,为自己论证的异常明确而感到洋洋得意,因此我越说越激动。“他确实也不能来呀,是我被您,纳斯金卡,弄糊涂了,上了当,弄得我忘记了时间:您只要想一想就会明白,他只能刚刚收到信。如果我们假定他不能来,又假定他要写回信,那么在明天以前,信就到不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去取回信,马上给您弄清楚。最后,我们还可以假设出上千种可能性,比如信到的时候他不在家,也许他直到现在还没看到信呢?要知道,什么事都有发生的可能啊!”


“对,对!”纳斯金卡作了回答,“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当然,什么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她继续用十分豁达的口气说话,不过语气之中透露着恼火的意味,包含着某种遥远的想法。“您帮我这么办吧,”她继续说道,“您明天尽早去一趟,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我住在什么地方,您不是知道吗?”


接着她又开始向我重说一遍她的地址。


后来她突然对我那么情意绵绵,那么羞羞答答……她好像在注意听我劝她说的话,但我向她提出一个什么问题时,她却一言不发,神情忐忑不安,把头扭了过去。我朝她盯了一眼,原来她在哭泣!


“唔,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哎,你真是个孩子!多孩子气啊!……算啦,别再哭啦!”


她试着想笑一下,安静下来,但她的下巴颏还在抖动,胸脯还在起伏不平。


“我在想您,”经过一会儿的沉默,她对我说道,“您真善良,如果连这一点我都感觉不出来,那我就真是铁石心肠的木头人了……您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有个什么想法吗?我把你们两个人作了比较。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您呢?为什么他不像您这样呢?他不如您,虽然我爱他超过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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