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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喧哗与骚动》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发布时间: 670天前 | 16808 次浏览 | 分享到:


她回到了厨房。她看了看炉火,接着把围裙从头上脱下,穿上大衣,打开通院子的门,把院子四下打量了一遍。尖利的。无孔不入的潮气袭击着她的皮肤,可是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样活物。她蹑手蹑脚地走下台阶,象是怕发出响声,接着绕过厨房的拐角。她正走着,忽见勒斯特带着一副天真的神情,匆匆地从地窖的门里走出来。 


迪尔西停住脚步。"你千啥去啦?"她说。 


"没干啥呀,"勒斯特说,"杰生先生关照过要我看看地窖里哪儿漏水。" 


"他是什么时候吩咐你的?"迪尔西说。"去年的大年初一,不是吗?" 


"我想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去看看比较好,"勒斯特说。迪尔西走到地窖门口。勒斯特让开一条路,她探下头去望,黑暗中一股湿土、霉菌和橡皮的气味迎面向她扑来。 


"哼,"迪尔西说。她又打量起勒斯将来了。他温顺地迎接着她的盯视,显得既清白无辜又胸襟坦白。"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搞的什么鬼名堂,不过那里根本没有要你干的事。今天早上,人家折磨我,你也跟着凑热闹,是不是?你快给我上楼去伺候班吉,听见没有?" 


"听见了,您哪。"勒斯特说。他急急地朝厨房台阶走去。 


"回来,"迪尔西说,于趁这会儿你还没跑开去,再给我抱一烙柴未来。" 


"好咧,您哪。"他说。他在合阶上经过她的身边朝柴堆走去。片刻之后,他又跌跌冲冲地撞在门上了,那堆金字塔似的柴禾又挡住了他的视线,迪尔西眷他开了订。使劲拽着他,引导他穿过厨房。 


"你敢再往箱子里扔得震天响,"她说,"你敢再扔!" 


"我只好扔,"勒斯特说,一边在喘气,"我没有别的办法把柴禾放下来。" 


"那你忍着点,多站一会儿,"迪尔西说。她从他怀里一次拿下一根柴禾,你今儿早上到底是怎么的啦?我派你去抱柴禾,你呢,每回抱的都不超过六根。你今儿个倒真省力气呀。你这会又有什么事求我?那个戏班子不是已经走了吗?" 


"是的,姥姥。已经走了。 


她把最后的一根柴禾放进箱子。"好,你现在照我说的那样,上楼到班吉那儿去,"她说。"在我摇吃饭铃之前我再也不想听见有人在楼梯口冲着我瞎嚷嚷了。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您哪,"勒斯特说。他消失在弹簧门后面。迪尔西往炉子里添了一些劈柴,回到案板那儿.不一会儿,她又唱起歌来了。 


房间里变得暖和些了。迪尔西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取这取那,以配齐早餐的食物。过不多久,她的皮肤上开始泛出了一层鲜艳。滋润的光泽,这比起她和勒斯特两人皮肤上蒙着一层柴禾灰时可好看多了。碗柜木面的墙上。有只挂钟在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这只钟只有晚上灯光照着时才看得见,即使在那时,它也具出一种谜样的深沉,因为它只有一根指针。现在,在发出了几声象嗽嗓子似的前奏之后,它敲了五下。 


"几点了,"迪尔西说。她停下手里的活,仰起了头在谛听。可是除了壁钟与炉火,一切都是沉寂无声的。她打开烤炉的门,看了看那一铁盘子面包。接着她腰弯着停住了动作,因为有人在下楼了。她听见有脚步声传过餐厅,接着弹簧门打开了,勒斯特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大个子,这人身上的分子好象不愿或是不能粘聚在一起,也不愿或是不能与支撑身体的骨架粘聚似的。他的皮肤是死灰色的,光溜溜的不长胡子;他还有点浮肿,走起路来趴手趴脚,象一只受过训练的熊。他的头发很细软,颜色很淡。头发平滑地从前额上披下,象早年的银版照片里小孩梳的童花头。他的眼睛很亮,是矢车菊那种讨人喜欢的浅蓝色。他的厚嘴唇张开着,稍稍有点淌口水。 


"他冷不冷?"迪尔西说。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伸出手去摸他的手。 


"他不见得冷,我倒是真觉得冷,"勒斯特说。"一碰上复活节天气就冷,每年都是这样,卡罗琳小姐说,要是你没时间给她灌热水袋,那就算了。" 


"唉,老天爷呀,"迪尔西说。她拉过一把椅子,放在柴禾箱和炉子之间的墙角里。那个大个儿乖乖地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到餐厅里去瞧瞧我把热水袋撂在哪儿了。"迪尔西说。勒斯特到餐厅去取来了热水袋,迪尔西往里灌上水,又交还给他。"快给送去,"她说。"再看看杰生这会儿醒了没有。告诉他们早饭已经得了。" 


勒斯特走了。班坐在炉灶旁。他松松垮垮地坐着,除了头部以外全身一动不动。他用快活而蒙陇的眼光瞧着迪尔西走来走去,脑袋上下一颠一颠的,勒斯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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