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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重返普罗旺斯》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左琴科 | 发布时间: 620天前 | 30487 次浏览 | 分享到:


“哎,”她对同伴说,边说还边挥动着手里的叉子加以强调,“做内衣需要时间。”对此你不容置疑。我在心里暗暗记住,下次去买女内衣决不能发出“嘘”声,同时将身体后仰,好让端着主菜的侍者通过。


松露糊——这是一道传统的混合型菜肴,由鸡蛋加黑松露片制成,盛在一个很深的铜制平底锅中,被端放在我们桌子的中央。虽然我们只两个人,但它足够三人吃的,也许是有意留出了些由厨房到餐桌过程中的散发量吧。我们一手持叉一手擎面包,向圣安东尼——松露人的保护神——方向颔首致谢后,便吃了起来。


这道菜有种悠长的混合性的香味,还带有一星泥土味,不像蘑菇也不像肉,而是介乎两者之间,味道极其鲜美,松露脆嫩,鸡蛋绵滑,口感极佳。关于松露,有几十种精细的烹饪方法,从百万富翁小包子到周日好鸡,但我认为烹饪的简单化是不可战胜的。鸡蛋,或煎蛋都是最完美的说明。


不管怎样,我们两人最终吃完了三个人的饭。本地那位女内衣专家正在谈论吃饭时保持正确姿式的益处。她的观点是只要坐直身体,再穿上结实而有弹性的内衣,你就可以吃你任何想吃的东西了。我真想知道《时尚》杂志的编辑们是否对此也有所了解。


饭店里的节奏变慢了。食欲已基本得到了满足,尽管贪得无厌的美食家们对最后一道甜点仍满怀期望。我倒只是想尝一小口奶酪,主要是为了干掉我的最后一杯酒。菜谱上是永远不会标明限量供应的。全套的巴农菜端上来了。是由栗子叶包着的、用椰纤维捆扎的一块cd盘大小的奶酪,外硬里嫩,最中间几乎都成了液体,泛着盐和黄油味,稍稍有些刺鼻。不管怎么样,这道菜迅速地消失了。


多好的简易午餐啊!其实一切都不复杂,只要有上乘的作料与一位自信而味觉良好的厨师长,别用其他调料和多余的饰品画蛇添足就可以了。饭店的模式就是别太多事,菜量要足,而且适应季节。收获松露时提供松露,草莓下来就供应草莓。我想这可能被认为是老式饭店的经营方式。


总的来说,在现在这个时代,从芦笋到野味,一切都能够乘着飞机来到餐桌上,常年如此,但谁知道它们的原产地在哪里——暖房。所谓的食品工业,哪怕在另一半球,只要你肯掏钱,不论你想要什么都行。


当然这要花很多钱。尽管已有了奇迹般的冷藏运输和我听到的所谓延缓老化的加工工艺,总还是不如本地的食物新鲜。而且更糟的是,没有了季节之分,也就没有了等候和盼望,没有了一年中首次品尝时令菜肴带来的那种快乐。损失了这一切实在令人惋惜。


春天来临后,卡庞特拉的商贩们就会收拾起他们的杆秤和计算器,那位“宪兵”连同他的哨子也都可以休息了,集市也将关闭。窃贼和他们的狗将继续前进,去寻找什么别的罪恶勾当。那个法国夜总会的厨师长将变更他的菜谱。年底以前,人们不会再见到新鲜的松露。不过,我还是很乐意等待。即便是为了那些松露们,我也非常乐意等待。




第十三章


这些外国人最初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急躁让当地人大惑不解。他们急什么呀?干吗这么风风火火?在农村,人们没有那种改变大自然节奏的观念,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季节的转换是细微而缓慢的,植物生长的速度要以毫米来计算。


绿色园艺与黑番茄(1)


离现在至少有二十多年了,园艺就像一条优美的藤蔓,逐渐在吕贝隆的平原和坡谷上蔓延开来。


最初,为了躲避北方的阴冷潮湿,每年都有移民来到这里,也把园艺带到了这里。毫无疑问,这些移民热爱他们在普罗旺斯的第二个家,喜欢这里温暖的阳光和干燥的气候。但是,当对那常年不衰的明媚阳光的新鲜感逐渐消退的时候,他们开始放眼周围的环境,这时才 感到似乎缺少点什么。广阔的乡村到处是风化了的石灰岩呈现的灰色,也有低矮橡树丛点缀的绿色,虽然苍凉壮美,但却略显单调。


虽然这里生长着薰衣草、金雀花、迷迭香,还有蔓藤、樱桃树和几棵一身风尘、昂然挺拔的扁桃树,但这远远不能满足大地对绿色的渴望。移民们开始思念那些悦目的色彩和鲜艳的蔬菜,回想那碧绿的草地和芬芳的花圃。他们渴望拥有一个真正的花园——玫瑰怒放,长长的紫藤攀石崖蜿蜒而上,当然树木也要比现在的高,比现在的茂盛。基于这一愿望,他们抛开当地的情况,规划要让这石头地和山坡梯田披上绿装。


气候、土壤和干旱是他们面对的一大难题,而人则是另一个难题,因为把这里变得绿树成荫、芳草遍地实在是太渺茫了,人们不愿将一生的精力付诸于这样一个不现实的梦想。


建造一个花园,开始阶段的设计规划就需要十到二十五年的时间,再加上后续各方面的一些损耗,要很长时间才能达到令人满意的成熟阶段。法国梧桐树、橡树和橄榄树,甚至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成材。如果按传统的工艺建造一块草地——从播种到修剪再到碾轧得需要二百年——要耗费园艺爱好者们更多的心血和耐心。更不幸的是,自然界显然缺少必要的支持,一切难以遂人所愿。谁愿意用一生中所有的夏日去陪伴那些柔弱的幼苗呢?


这些外国人最初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急躁让当地人大惑不解。他们急什么呀?干吗这么风风火火?在农村,人们没有那种改变大自然节奏的观念,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季节的转换是细微而缓慢的,植物生长的速度要以毫米来计算。


然而,没过多久人们恍然大悟,移民们强烈的速成愿望终于有了回报。事实上,这个愿望也催发了一个产业:快速园艺——用船运来,再以惊人的速度和技巧进行建造。必须说明的是,它的成本同样是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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