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王宝根进门就向香梅要钱：“香梅，你再给我点钱。”

香梅说：“昨天刚拿走两千，咋又要？你以为我生钱哩？这不到两个月你已经拿走八千啦！”

王宝根把酒气熏天的嘴凑上来，涎着脸笑说：“再给两千，我翻起本来就还你。”

香梅把脸扭得对开王宝根的臭嘴，说：“我真得没钱了，你们就给了我八千衣服钱，都让你要光了，哪儿还有钱？”

王宝根收起笑脸说：“你爹没给你钱？谁信哩？”说着他伸手翻香梅的衣兜。香梅的目光由不住往衣柜上瞟了一眼，被猎犬似的王宝根捕捉到了，他放开香梅立即奔到衣柜前，把香梅的衣服翻得乱七八糟，从一件风衣里掏出五百块钱。他把钱举到香梅的眼前晃了一下说：“跟哥玩这个？你嫩了点。”

香梅说：“总共就丢下这五百啦，你拿走不过日子啦？”

王宝根边往外走边说：“千金散尽还复来！你咋连这也不懂？”

这五百是香梅现在手里惟一的钱了，她哪里忍心被他拿到赌场糟贱光？她发疯似地上前拽住他不让出门。香梅说：“这是我爹给的钱，你不能拿走。”

王宝根嘻皮笑脸地说：“你爹给了你，还不是给了咱俩？谁花不一样？”说着他往开拉香梅的手。香梅不依，硬是拽着不放手。王宝根见香梅今天软硬不吃，唬着脸说：“你放不放？”香梅也不示弱说：“你给我就放。”

王宝根照着香梅的脸就是一巴掌，香梅拽得更紧了，她带着哭腔说：“你把我打死吧，我早就不想活了。”王宝根想尽快脱身，看到她和他死犟，急火攻心，恨劲往开甩香梅，香梅就是不松手。王宝根往出跑，香梅被带着往出拉。香梅被王宝根带到门框上，痛得香梅哇哇大哭，但她坚决不松手。两个人的打斗声惊动了吴翠翠，她急忙跑出来，看到儿子和媳妇扭打在一起，上前拽住儿子瞪眼大骂：“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本指望你娶过媳妇能学好，早知道还是个这样，我花哪柱银钱干啥？”

王宝根甩开吴翠翠的手回骂：“管你屁事，你少给老子管这闲事。”

香梅说：“你还我钱。”

王宝根一看两个女人要对附他一个，心里更是着急，一发恨，一脚把香梅踢开，嘴里说道：“你得钱？哪里有你的钱？钱上还写字的吗？”王宝根见香梅手一松，一个箭步跑出大门。

吴翠翠上前把儿媳妇搀扶起来，也是泪流满面。她有她的难过，庄户人家娶一房媳妇有多么不容易，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晓，饥荒欠下三四万，实指望儿子能改邪归正，一家人齐心协力把外债还清，过几天安安乐乐的好日子。谁成想媳妇还没把炕头坐热呼，儿子就旧病复发，吴翠翠的一腔希望眼看就要泡汤，她怎能不伤心欲绝？

吴翠翠把香梅扶回家，看着不哭不闹两眼空洞的媳妇，心里也是一阵惋惜，她安慰说：“好媳妇，你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出毛病来不值得。”她看到香梅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只管发呆，又问：“他拿走多少钱？”

香梅说：“五百。”

吴翠翠长出了一口气说：“还好，才五百，以后把钱藏在一个他找不着的地方。无论那个畜牲怎和你闹都不要给他。”

香梅木木地说：“我哪还有钱藏呀？”

吴翠翠一听着急地问：“咋？你得钱全给他啦？”她看到香梅没有反应，腿一软坐到地上，“这个家没指望了！”

香梅的眼前晃动起吴大英的嘴脸来，这就是吴大英和连瑞芳嘴里所说得有本事男人？她的嘴角抽动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吴大英坐在李喜明家的炕头上大吹特吹，说王宝根十六岁上就跑广东做生意，二十岁上就为家里挣回一座房子。现在更是不得了，常年跑外不得一会闲，不是深圳就是上海，香梅要是嫁过来就等着享福吧。把个李喜明夫妇说得信以为真。尤其是连瑞芳，更是喜得合不拢嘴。香梅能嫁一个比赵骏辉强十倍的女婿，哪是多么完美的一件事。别看现在香梅想不开，到时候过上荣花富贵的日子，哪还会恨她这个做母亲的吗？至今香梅嫁过来已经两个多月，没见王宝根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每天不是醉酒就是赌钱。赌赢了就下馆子吃喝，赌输了就回到家里追着香梅要钱。刚开始要时香梅拉不下脸来，，一要就给，渐渐地看出他的嘴脸，有意不给，可架不住王宝根软磨硬泡，硬手硬脚地在她身上搜抢。公婆给了八千块钱的衣服钱，她却连一件衣服都没舍得买，全被王宝根拿去输了个精光。这五百是李喜明出嫁时给她得压箱底钱。香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